景睿忙回頭吩咐,那邊上景正卿轉身要出去,端王爺便道:“二郎止步。”
景正卿意外,只好站住。
他旁邊的景正昌有些猶豫,正不知是不是要替他出外傳王爺口諭,一轉念的功夫,王爺身邊的一個上了點兒年紀的內監便踏前一步,衝著景正勛道:“咱家跟大公子出去傳口諭吧。”
景正勛肅然應了,便同那內監出外傳旨。
過了片刻,外頭才稍微地有了些說話的聲音,只不過也不復先前那樣肆意了,都很是收斂著,生怕太大聲了給王爺聽見了不喜。
裡頭趙純佑叫住了景正卿,便笑道:“自從京郊的湖上一別,就不曾見到過你,聽聞你最近身子違和,現在可大好了?”
景正卿忙躬身道:“多謝王爺掛念,已經是無礙了。本來回京之後就打算去王府拜會王爺的,誰知道偏巧又病了,才耽擱下來。”
趙純佑微笑道:“無妨,本王也不過是想著,那夜匆匆一見,跟二郎相談甚歡,卻不知一別之後如何……既然身子無礙,大好便是了。”
他們在這兒說著,景睿垂著頭,心中略覺歡喜。因端王爺對景正卿跟對別個大為不同,如此當著眾人的面兒噓寒問暖地,可見天恩浩dàng。
如此說了片刻,趙純佑才又叫了景良跟景睿,問道:“我許久也不曾來府上,不知府上的老太太可也好麼?”
景良忙道:“王爺惦念,母親身子極安康,今兒正跟諸家內眷跟家裡的女眷在後院聽戲吃酒,方才也傳了信兒過去。”
趙純佑點點頭:“我來了一趟,不見一見老夫人倒是頗有些失禮的……”
景睿聽端王爺如此“謙和”,很是過意不去,正要說“無妨”,忽然之間心頭嘎然一動,那一句便狠狠咽下。
景良也是又驚又喜,真不知如何應對,是否要請自個兒母親出來……
卻聽景睿說道:“母親素來也十分地仰念王爺,若知道王爺親自前來,定然歡喜之極……不如讓微臣帶路,王爺移駕到內堂敘話?”
景睿有些詫異,心想端王爺這樣說多半只是客套話就是了,讓景老夫人出來相見亦可……怎麼居然要再勞動王爺?
景睿正有些疑惑,那邊上端王爺卻點了點頭:“甚好。”竟是欣然起身。
景睿茫然之際,端王爺復又回頭,笑道:“你們也不必都跟著了,外頭有許多的賓客亟待招呼,休要為了本王冷落了眾人,就只讓世兄陪著便是了。”
他所說的“世兄”,卻並非是景正卿等小輩,而是指的景睿。
景良一聽,只好躬身遵命,便叫些子侄都退了,正好兒外頭的賓客無人招呼,端王爺這樣一來,卻也正解了他們危急。
景正卿瞧了一眼父親,景睿本是想讓他跟著的,忽地想到某事,便也說道:“你也去陪著大伯招呼客人吧。”
景正卿才行禮,跟著退下。
景睿陪著端王爺,徐徐望內而行,一邊指點看望府內景致。
如此說了會子,端王爺負手觀景,忽地嘆息說道:“我記得,上回來府上,仿佛是十五年前了,這府內的景致卻也並未如何變化。”
景睿垂著頭:“正是呢,王爺竟還記得。”
趙純佑低低笑了聲,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是了,上回在湖上夜遇二郎,他是正陪著誰人上京?前兒隱約也聽趙粟說起,你們府上來了一位遠親。”
景睿聽了這一句話,就好似有人拿了個棒槌,咚咚咚地在他心上擊鼓,震得他的心也跟著顫。
景睿暗中深吸了口氣,面兒上如常,說道:“回王爺,的確是來了一位親眷,乃是我的外甥女兒,說起來王爺大概是記得的,她的父親……曾跟王爺有過一面之緣。”
“哦?”端王爺驚奇地略睜雙眸,凝視景睿,仿佛真的全然不知。
景睿將端王爺每個表qíng看得仔細認真,當下暗暗自嘆不如:這兩人的演技可不是在同一個層面兒上的。
景睿便道:“王爺可記得十六年前的狀元衛凌?”
趙純佑雙眉微皺,露出沉思之狀,口中念道:“衛凌……衛凌……啊……”念了兩聲,才似回過味兒來一般,“原來是衛狀元。”
景睿循規蹈矩道:“正是,我這位外甥女,便是衛凌之女。”
趙純佑點頭連連:“是了,果真是故人之女呀!”口吻之中,感慨萬千,一雙星眸里氤氳變化,宛如有風雲變幻。
景睿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應答,正心中盤算,便見有個府內小廝遠遠而來,似是想靠前,又因周遭是端王爺的隨從守衛,不敢貿然過來。
趙純佑見了,便道:“有何事?”
當下一個侍從過去相問,同那小廝jiāo談數句,侍從回來,便道:“那僕人說,景老夫人如今正跟女眷們在水閣上聽戲,已經派了人過去通知。”
景睿一聽,便說道:“王爺,前頭那一片湖水,就是水閣所在之處,在此處也能看到……”
端王爺聽了,果真往前走了數步,一路走到白玉欄杆旁邊,果真看到好大一片湖,湖色碧綠,風自水上來,令人心曠神怡。對面卻是一片彩壁輝煌的水上閣子,因是中午,天兒正熱,女眷們便未曾進屋內,只在亭子內乘涼,一邊聽戲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