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身不由己地轉頭,想要再看一眼明媚的身影,仿佛這是一根救命稻糙,一抹希望,只要他能看到,那就代表他還有希望,誰知,身後夜色沉沉,幾個燈籠靜靜地掛著,數點紅光之外,滿眼是烏沉沉地黑,那道令他渴望的影子,終究還是已經走出了他的視線。
老太太所住跟明媚的院子只一牆之隔,十分近便,只一會兒的功夫,幾個人就到了院門口,五福抬頭,先笑了聲:“二爺果真說的對。”
玉葫不解,便問:“什麼說的對?”
五福指了指院門上頭:“二爺說這兒的燈籠壞了一個,我心想我見天兒把這兒走,怎麼就沒看見壞了呢?還以為二爺是嚇唬咱們的,沒想到竟是真的。”
明媚詫異地抬頭,果真見眼前門口上掛著一隻獨燈籠,靜靜地發著光,顯得有幾分孤寂。
明媚一愣神兒,便故意說道:“怪不得舅舅總是嘉許二表哥,說他能辦事兒又穩妥,果真是個極細心的人,上回我還聽婉姐姐也誇他,說自個兒曾隨口說了一句少了塊好顏色的布料,隔日二表哥就給她尋了,表哥對待姐姐妹妹們,委實是極好的。”
五福聞言便笑著也說:“可不是呢,連進了宮的大姑娘,還是那房裡的呢,卻獨獨跟咱們二爺最好,二爺的人品在府里可是人人稱讚呢。”
明媚是故意說那些話來,是想甩脫嫌疑,免得顯得景正卿只上心自己這裡,沒想到五福竟真開始誇他,明媚放心之餘,便意興闌珊地說:“這燈明兒讓人換了罷……如今十分睏乏,還是早些安歇了。”——
☆、44、風波
如此平靜過了幾日。
一早上,明媚起身後,用了飯,便問:“平日峰兒上學之前都會來一遭,今兒怎麼沒見人?”
四喜說道:“我也正納悶著,論時候也該到了,五福你去看看,別是在門口上?省得讓姑娘等。”
五福應聲,就出門,正站住腳東張西望,就見一個婆子匆匆地跑了過來,嘴裡還念叨著:“這小爺,大清早兒跑哪裡去了,鬧得興師動眾地。”
五福本不以為意,忽地心頭一動,便把那婆子叫住,問道:“嬤嬤,gān什麼這麼著急,出什麼事兒了?”
那婆子見了,便略站住腳,說道:“是五福姑娘,你是不知道,那衛小公子不知跑哪兒去了,我要叫人去找呢。”
五福一聽,大為吃驚,原來方才她想起衛峰沒來,很是蹊蹺,並且這府裡頭能稱得上“小爺”的,最小的就是大房那邊景正勛的小公子,至於這邊,只有景正輝年紀不大,但一般叫他“三爺”,因此她就想這婆子難道是在找衛峰?信口問了一句,沒想到竟猜了個正著。
婆子說完後,著急要走:“姑娘,我得去報信兒了,不能耽擱……”
她是個旋風腿,五福卻比她xing子更急,當即回頭叫嚷起來:“姐姐快告訴姑娘,小公子不見了!”
聲音傳入裡頭,不光四喜,明媚也聽了個影影綽綽,忙出來:“怎麼了?我怎麼聽見四喜說誰不見了?是峰兒?”
四喜心中埋怨,這一大早上,都還安靜著呢,五福這一嗓子可好,得傳老遠出去,何況老太太就在隔壁,萬一驚動了……簡直作死呢。
四喜當下先跑出來,壓低了聲呵斥:“你要死,嚷嚷什麼!”
五福捂住嘴,也自知冒失了。
此刻身後玉葫同明媚出來,一打聽,明媚便也急了,忙叫玉葫四喜五福三人也跟著去找,正亂糟糟里一片慌張,前頭有個小丫鬟撒腿跑來,道:“王嬤嬤,別忙著去了,夫人那邊傳了信兒來,衛小公子找到了!叫別驚動了旁人!”
虛驚一場!王嬤嬤聽了,雙手合什謝天謝地,又道:“這小爺可真不省心……”忽然之間反應過來這是在當著明媚的面兒呢,當下訕笑著停口,藉故跑了。
明媚跟玉葫對視一眼,明媚便說:“你去打聽打聽,是什麼事兒。”
玉葫答應了,便跟著那婆子去了,明媚懷著心事,回到裡屋,略坐了片刻,玉葫探聽了消息回來。
原來衛峰自進了府,便跟著蘇夫人。蘇夫人愛清靜,何況又不是很喜歡這孩子,於是便把衛峰jiāo給身邊兒的老嬤嬤帶著,每日不短了他吃食就是,加上衛峰年紀不大不小,便正好送到書塾里去,因此衛峰雖是跟著夫人,卻只是每天早上見禮,晚上請安,除此之外並無他事。
衛峰因在念書,也認得了幾個孩童,多半都是景家的子侄,其中關係最親近的,就算是景正勛家的那位公子,還有一個,卻是三爺景正輝。
若說別人倒好,只是景正輝,從小因跟著齊姨娘長大,故而長得半歪不歪的,加上最近又曉了事,越發有點邪氣凜然的意思。
衛峰進府,他的出身,也給景府的人隱約知曉,便散布開去,知道是衛家的庶出,經歷也不甚光彩,有些人歷來拜高踩低的慣了,先入為主地就很瞧不上衛峰,私底下的傳言自然更好不到哪裡去。
而明媚自進了景府,卻很得老太太喜歡,因她生得極美不說,雖然年紀小,卻待人溫和有禮,因此上下有許多人都誇獎明媚。
但自古常言道:一樣米養十種人。
人心各異,有喜歡明媚的,自然就也有不喜歡甚至討厭她的,這景正輝的母親齊姨娘,就是其一。
齊姨娘討厭明媚的理由有兩個,第一,齊姨娘雖身份低微,卻到底也是景府的人,忽然之間來了個外人,大出風頭,惹得上下喜愛,她自然暗地裡不平;第二,衛峰進府後,竟被jiāo給蘇夫人照料,這對齊姨娘而言,簡直就像是要特意來壓她兒子一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