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景正卿的事大致塵埃落定了,那件事便重又浮上來,明媚收了笑容,心中頓時又體會到悽苦的味道,心裡想:“他們只以為是虧欠的,豈不知,表哥是因為救才遭了這一件禍事,全力救他,也是的本分……只是這件事過去了,那又何去何從呢?真的要聽外祖母的話,假裝這件事並未發生,歡歡喜喜嫁到端王府去嗎?”她想到昨兒端王握著她的手,言笑晏晏,溫聲軟語,心裡頓時悲酸jiāo加。
明媚回到房中才不久,玉婉便來到,一進門,就握住明媚的手:“叫怎麼謝?給跪下吧!”說著話,作勢就要跪倒。
明媚忙扶起她,又驚又笑:“怎麼發瘋了麼,這是gān什麼?”
玉婉道:“跪也是應當的,不僅是救了哥哥,也救了們全家,真真不知該怎麼謝的好。”握著明媚的手,淚竟落了下來,“先前只開玩笑,說是們家的福星,如今看來,竟不是玩笑話……”
明媚道:“別哭,別哭,先前哭,現雨過天晴沒事了,就別哭了,快高興起來才是,不然兩隻眼睛都消不了腫了。”說著,便讓玉婉到桌子邊兒上坐了,細細安撫她。
玉婉去後,衛峰又蹦Q著來了,一進門就嚷嚷:“姐姐,聽家說卿二爺沒事了?全靠去求王爺的?姐姐,可真厲害!”
明媚本來心裡難受,被這幾個接二連三地來相擾,一時倒也沒空閒自怨自艾了,又看衛峰生龍活虎,不像是前兩日那樣垂頭喪氣,便也打起jīng神來陪他說話。
如此不知不覺將近huáng昏,外頭才傳了信,說是端王府的把二爺給送了回來。
入夜,跟這消息一前一後來的,卻是另一件離奇的事qíng:據說大理寺的最近臨縣捉到一名武功高qiáng的江洋大盜,根據那大盜供認,正是臘月二十端王壽辰那天,他京郊見財起意,殺了一名少年公子跟他的幾名隨從,劫奪了幾樣物品,將那少年拋屍河中,隨從們則肆意扔亂葬崗……經過大理寺迅速核查,證明這殺的的確就是太子趙琰,同時也證實景正卿乃是被冤枉的。
據說景睿二老爺從大理寺聽說這消息之後,不管不顧地衝到刑部大鬧了一場,把刑部的各位官員罵了個狗血淋頭,――景睿好不容易救了兒子回去,卻又看到景正卿受得那些傷,正是五內俱焚,聽了景正卿是冤枉的,這些傷也是白受的,又差點弄得景家滿門抄斬,又冤又怒急火攻心之下,竟不顧禮法,也要出這口惡氣。
景睿被景良、景正勛等勸著回了景府。當夜,刑部大門也被砸的稀爛,門口兩個威武的石獅子也被潑了墨汁,染的烏黑,寓意如何,不言自明。
☆、93、青山
也難怪景睿那樣向來冷靜自持的人要動怒,他雖然曾去探過景正卿,也知道他受刑非輕,但探望之時畢竟景正卿衣著整齊,只能瞧出他面色不佳舉止不便,景睿自知道兒子受了許多苦。
然而心中想到跟親眼看到那些傷的感覺絕對是不同的,景睿起初還也奇怪為何端王府竟不肯即刻把人jiāo回來,一直到景正卿回家之後,景睿才知道端倪,望著真正奄奄一息的景正卿,瞧見他身上紗布裹住甚至有的竟裹不住的傷,景睿真真鑽心錐骨,一瞬間冷靜的二老爺痛哭失聲,等聽到景正卿是冤枉的消息傳來,自然按捺不住,領著家奴便沖了出去,誰也攔不住,等景老夫人得知消息出來攔阻,人早上馬走遠了。
景睿自然知道,景正卿受刑恐怕不止是刑部走的正常程序,他身上那些非人折磨,恐怕其後還有皇后的授意,二老爺心中恨極了皇后,正如皇后曾也恨極了景家,景睿無法衝進皇宮造反,先不管不顧,拿刑部做個泄怒所在。
景家再不濟,好歹也曾是開國元勛,從來都是威勢赫赫,不容小覷,如此怎能平白無故吃這樣一個天大的虧?
景睿鬧過那場之後,夜間刑部大門被砸獅子潑墨的事,卻是另有其人,動手的乃是大房的三爺景正盛,外加一個舅老爺蘇恩。
此日到了半夜,景府的門外忽地又有人來。
門房開門,見了那微光之下的一張臉,嚇了一跳:“二……二爺?”燈籠下,來人面容斯文儒雅,卻帶著風塵僕僕之氣,這位忽然回來的“二爺”,卻自不是景正卿,乃也是大房的二爺,外放為官的景正茂茂二爺。
急忙請了人進去,又趕緊叫人通報裡頭,不敢就先驚動老夫人,就只告訴了景睿跟景良兩位老爺,另外景正勛景正盛也驚動了。
幾個男人出來一見,景正茂跟父親景良,叔父景睿見了禮,跟兩位兄弟也見過了,便道:“聽聞卿弟遭難,景家遇劫,從黔州緊趕慢趕地回來了,不知卿弟如何了?”
景良跟景睿兩人面面相覷,景正勛先一步問道:“你是外放官員,無旨不得擅自回京,若是給人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場丟官罷職的禍事,你向來行事有分寸,怎麼這次如此魯莽?”
景正盛卻道:“從黔州回來,最快也要半月,哥哥,你辛苦了!不知家眷如何?”
景正勛在朝為官,自然謹慎,景正盛卻不管這些:試想景家出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而景正茂素來跟家裡不合,故而才早早地就分了出去,領了外頭的官差,做得也算風生水起,沒想到卻在這要緊的當口,他自己不置身事外,反而冒著丟官罷職的危險跑了回來。
景正勛見景正盛如此說,不由地就微微皺眉,自然是不太苟同,他們景家後輩里為官卓著的,一個是他,一個卻正是這個外放的景正茂,如今他這舉止,豈非是那他前程兒戲麼?
景正盛先向著景正勛行了個禮,才又對景正盛溫聲說道:“我安置了他們,才隻身上京的……不知卿弟如何了?”
那邊景良未曾做聲,景睿很承景正茂這qíng,便道:“你有心了,多蒙端王費心,你弟弟今兒才回來,如今正在屋裡頭……恕他無法出來同你相見了,因為……”
景睿說不下去,一想景正卿的傷勢,痛心徹骨,舉袖子拭淚。
景正茂眼神變得一利,卻仍道:“叔父勿要傷心,不管如何,人回來了就好……卿弟命大福大,把身子養好是最要緊的,咱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景睿沒想到這位素來跟他們“隔閡”的茂三爺竟會在這個關鍵時候回來,又說這樣熨帖的話,一時欣慰不已,點頭落淚道:“很是,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