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看衛凌酒杯空了一半,先起身又給他斟滿了,才道:“是呀,妹妹說的時候,滿臉歡喜,還說起跟什麼……葉公子的相處……”
衛凌意外之餘,哈哈一笑:“是葉若啊,明媚竟也跟你說了他?”此刻心中卻更想:明媚對他果真跟對別人不同,短短相處,竟把葉若都說了。
景正卿點頭:“我本來擔心,明媚妹妹在渝州會覺得無趣,沒想到竟正好相反,那位葉公子對她似也極好的。”
衛凌笑道:“葉若是我一位朋友之子,比明媚要大兩歲,是很會照料人的,他們兩個向來玩的還不錯。”
景正卿道:“正是,妹妹也說她的若哥哥是極好的,還經常帶她四處玩耍……”
衛凌本來覺得,自個兒跟這小孩兒大概是沒什麼話說的,卻沒想到不知不覺竟隨著他的話題說了起來,又詳細說起渝州當地的風土人qíng之類,景正卿一一接茬兒請教,兩人邊說邊吃,果真十分投契,竟然絲毫都不冷場。
外頭極為熱鬧,這場酒宴一直持續到了huáng昏,衛凌同景正卿兩個自坐自飲,十分地自在快活,衛凌被這“小友”逗得十分開懷,不知不覺放開酒量,喝了個微醺。
景正卿便又叫衛凌在自己房內歇息,衛凌摸摸他的頭,也不客套,便在景正卿的chuáng上飽睡了一個時辰。
一覺醒來,已經是午後,衛凌起身,將周遭一打量,想起先前是跟景正卿喝酒……沒想到跟個小孩兒都能喝的半醉,一時啞然失笑。
正略覺口gān,旁邊有人道:“姑老爺醒了?要不要喝口茶?”
衛凌轉頭,卻見丫鬟伶俐地奉了茶上來,道:“二爺先前出去,吩咐我們泡了茶溫著,姑老爺醒了怕會口渴。”
衛凌喝了口,果真如飲甘泉,簡直想像不到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竟能有這樣細心體貼。
衛凌握著茶杯,便問丫鬟:“正卿出去gān什麼去了?”
丫鬟道:“是去到老太太屋裡了,差不多也快回來了,姑老爺再坐會兒。”
衛凌頷首,把茶杯放下,起身在屋裡看了會兒,丫鬟卻又打了洗臉的水來,衛凌洗了把臉,覺得清慡了許多,正要出去,卻見景正卿從外頭進來。
兩下遇上,景正卿先行了禮,便問道:“姑父起來了,怎麼不多歇會兒?”
衛凌跟個孩子喝得半醉,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望著景正卿烏溜溜地眼睛,便笑道:“已經睡足了,你去老太太房了?可看見明媚了?”
景正卿道:“見了妹妹,本是想抽空叫她出來玩兒的,不料老太太抱著,不肯放人呢。”
衛凌見他遺憾地模樣,哈哈笑了兩聲,道:“那也是沒法子的。”
景正卿說道:“可不是,老太太很疼愛妹妹,只可惜姑父跟妹妹很快就要回渝州去了,再見面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姑父打算什麼時候走?”抬頭看衛凌,一臉地戀戀不捨。
衛凌看著他又認真又乖巧的模樣,忍不住抬手在他頭上輕輕一摸,說道:“頂多再過兩天,若是快的話,明兒也就走了。”
“萬萬別這麼急,”景正卿忙拉住衛凌袖子,道:“姑父,且讓我跟妹妹再相處兩天。”
衛凌看著他皺著眉心地模樣,忍不住笑:“怎麼了?捨不得你妹妹?”
景正卿道:“也、也不是……我也還想跟著姑父多學些厲害功夫呢。”
衛凌又大笑出聲,只覺得跟這孩子相處,真真處處叫人開懷,qíng難自禁。
到了晚間,衛凌到底也出外露了一面兒,景睿見了他,便道:“怎麼之前不見衛兄?”
衛凌只笑道:“哥哥你如許之忙,一時錯眼沒看到我也是有的。”
景睿打量他兩眼,終於把他往旁邊拉開,走到無人的廊下,才道:“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衛凌問道:“何事?”
景睿道:“老太太很喜歡明媚,有意把她養在身邊兒……”
衛凌眯起眼睛,眸色不善。
景睿自然見到了,望著他那副神qíng,胸口不由地一堵,少不得忍氣吞聲,又道:“我也知道,你疼明媚,若是要讓你把她留在景府,你大概是不喜歡的?”
衛凌這才冷冷淡淡一笑:“自然了。何況我跟明媚都熟悉了渝州的日子,高門大戶里的過活,怕是不習慣。就枉費老太太跟哥哥的好意了。”
景睿算是貴門子弟,從來在京中遊刃有餘,並沒人敢就直接駁他面子,如今看著衛凌那冷淡嘴臉,有心不理他,忍了忍,道:“你別急,我也是這麼想的,然而老太太實在心愛明媚那丫頭,何況,明媚生得如此出色,xing子又伶俐,總是擱在那山窮水枯的地方,未免委屈了……”
衛凌毫不避諱地哼了聲。
景睿只當沒聽見,繼續說道:“而且你那知縣……也任了有段日子了吧?這幾年你上上下下,總在那個破地方轉悠……今番回來,只要你答應,我跟大哥竭力為你周旋,總要求個機會,把你調到京里來,你來了京里,明媚也不至於跟著在外頭流落受苦,老太太也不至於憂思成疾地……你說,豈非是兩全齊美?”
衛凌見他都打算好了,卻道:“哥哥跟老太太的確是煞費苦心,只不過我窮鄉僻壤也有好處,自在清淨,七品的小官兒擔的心事也少,我做的還算順手,因此暫時還不想上京來攪合,就不勞哥哥們再費心了。”
景睿見他竟好話聽不進,一時氣滯。
衛凌卻偏又笑嘻嘻地,道:“我瞧著裡頭的賓客有增無減,哥哥還是趕緊進去招呼吧,不必在我這無用之人身上làng費時間。”
景睿瞪了他一會兒,終於氣咻咻地一拂衣袖,轉身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