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站著的,自是衛凌。
衛凌躬身行禮,道:“皇上召我有事兒?明媚還在家裡,怕回去遲了,讓她擔憂。”
趙純佑道:“如今又沒別的事,又何可憂慮的,你仍把她當成小孩子不成?咱們一塊兒走走。”
衛凌略微遲疑,趙純佑笑道:“這會兒還要我請著你嗎?”將他的手腕一握,拉著往前。
身後的眾隨侍見狀,很識趣地後退,距離兩人,不近不遠,隔著大概七八步。
兩個人從偏殿往外,沿著寬闊的宮內廊下,往後而去。
初秋天氣,天空碧藍,明淨萬里,風也帶著清慡之意,趙純佑長長地舒了口氣,道:“還記得我們頭一次並肩在宮內行走時候的qíng形?”
衛凌垂眸,聞言不由地笑笑:“二十幾年前的事兒了,差不多都忘了。”
趙純佑道:“你不用搪塞,我知道你有那過目不忘之能,之前發生的事兒,等閒又怎會忘記?”
衛凌挑眉,道:“怎麼無端說起這些陳穀子爛芝麻來?”
趙純佑看他一眼:“事到如今,有些話,你是不是也該跟我說了?”
一陣風迎面而來,衛凌抬眸,對上趙純佑平靜的眸色:“皇上想知道什麼?”
趙純佑道:“比如,叔叔怎麼忽然之間變了主意,要退位了?”
衛凌復又一笑:“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這樣假惺惺地還問?非要我說出來才得意麼?”
趙純佑也低笑兩聲:“除非是你說給我知道,我才甘心,有什麼可得意的?”
兩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才緩緩站住腳,面前是白玉欄杆,雕刻龍紋,前頭,是廣袤的殿前風光,初秋的天氣之中,透出幾分銳利的鮮明之意。
“不錯,正如你所想的,先帝的遺詔,在我手上。”衛凌淡淡地說道。
趙純佑轉頭看他:“為何一直不跟我說?”
衛凌道:“當初我曾在先帝面前起誓,除非是到定局的時候,否則不許向任何人透露關於遺詔之事。”
趙純佑默然:“當初,你趁著宮中大火的時候,帶著遺詔出宮的?”
衛凌笑,卻並不回答。
趙純佑道:“之前你說有要事要離京,就是去取這個的?你把他……藏在哪裡?可是我記得你是剛出京,明媚就出事了,你不是極快回來了麼?怎會有機會取此物?”
衛凌道:“是啊,皇后曾經也是這麼懷疑的,以為我要出京去取遺詔,所以才按捺不住,又加上太子的事,才bī得她動了手……卻不知,若是連她們都能猜透我的行蹤,當初先帝也不會把遺詔給我護著了。”
趙純佑低低笑了兩聲:“你啊,好吧,你究竟將遺詔放在何處?”
衛凌淡淡道:“當初我送宸兒去少林寺學藝,便叫他把那物一塊兒帶去了,之前我出京,不過是幌子罷了,我叫宸兒去了少林,讓那裡的大師將遺詔送上京來,自然神不知鬼不覺,如何,你滿意了麼?”
趙純佑聽到這裡,哈哈大笑幾聲:“好好,真有你的,原來你早在多年之前就算計好了,怪道別人如何都追不及。”
衛凌哼了聲:“皇上還有什麼想知道的麼?如果沒有,我要出宮去了。”
趙純佑道:“還有一件事。”
衛凌看他,四目相對,趙純佑緩緩地收斂了臉上笑意,問道:“之前,你為何要帶著如雪離京?”
衛凌挑眉,不以為然一笑:“我以為,皇上早就知道了。”
趙純佑道:“我不信,以你的xingqíng,絕不會做出帶著如雪私奔之事。”
“為何這樣篤定?”
趙純佑沉默片刻,道:“如雪是我所喜歡的,且跟我訂了親,若無緣故,你絕不會做出此事來。”
衛凌的臉上浮出一絲淡淡笑意:“哦?若是皇上猜錯……是我故意要如此的呢?”
趙純佑遲疑了會兒,道:“不,我不會猜錯,也不會看錯,你絕不會做那等事。”
衛凌深深凝視他的雙眸,忽地長笑幾聲:“我從來都是那种放縱xingqíng離經叛道之人,什麼事做不出來,帶一個女子私奔又何足為奇?”
趙純佑抬手,攥住衛凌手腕:“你雖縱qíng,但是卻更重義,我絕不相信,你會背叛我。”
衛凌轉頭看向趙純佑,兩人目光相對,衛凌看到端王明澈的眸色,他的嘴唇微微一動,卻並不做聲。
趙純佑猜測道:“衛凌,你……是不是因為要護著遺詔的原因,所以才……”
不等趙純佑說完,衛凌淡淡道:“不是。”
趙純佑一愣,衛凌道:“過去的事都已成泡影,如今該是屬於皇上的也都盡在手中,何必再提那些有的沒的?若沒有其他事,我告退了。”
趙純佑還要攔住,衛凌手腕一抖,已經後退一步,飛快地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趙純佑踏前一步,望著衛凌的背影,那著大紅官袍的身影如風中的一朵紅雲,灑脫飄然。
趙純佑雙眉微蹙,正有些出神,身後有個溫和的聲音緩慢道:“那離開的人,是衛凌嗎?”
趙純佑回頭,卻見來者,竟是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