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伏在chuáng上,似睡非睡。回想起昔日在蕭家的種種。
原來這寧雲賜,也算是秀行的一個對頭,寧雲賜的家裡,是天水寧家的別族分支,原本居住天水,卻在十年前遷居到了玉華,寧雲賜也算是個天資極好的,又生得極貌美,在寧家也被看得如明珠一般。
魯家同蕭家jiāo好,魯元初時不時地來蕭家做客,同秀行算作青梅竹馬。
但寧家系出天水,也是有頭有臉的,魯元初的爹魯瑛垣本就是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主,自不會錯過,也都照應的面面俱到。
魯元初自是認得這寧雲賜,寧雲賜自小被家裡寵愛非凡,嬌縱之極,魯元初是四族之中極為傑出的後生子弟,人也英俊,xingqíng好不說,行事上也如他爹爹魯瑛垣一般,是個極面面俱到,會做人的。
秀行同寧雲賜也不陌生,在四大家族的聚會上,亦或者是許多其他場合,兩人或多或少也接觸過,秀行聽說這寧雲賜不凡,起初還有個“互相切磋”的意思,怎奈寧雲賜被捧慣了,又知道魯元初同秀行有些親近,便格外敵視秀行,幾次三番接觸下來,她每每都針對秀行。
秀行也不是個能忍氣吞聲好脾氣的,起初不知寧雲賜為何如此,也就罷了,後來知道她有心鬧事,便毫不客氣地同她打了一架。
那一次也是鬧得頗轟動,寧雲賜落敗,但下次見了秀行,卻仍不知悔改,躍躍yù試地挑釁,秀行懶得理會,被她說惱了,兩人便再動手,起初是法術對決,後來便拳腳相加。
秀行只當寧雲賜是個無事找打之人,有兩次秀行下了狠手,把寧雲賜的臉上打了幾下,打得她鼻青臉腫,本以為她會收斂,誰知道寧雲賜不知哪裡來的自信,越挫越勇,有時候知道自己拳腳上討不了好,就只動嘴皮子亂罵,——秀行在這方面卻是贏不了她的。
也不知她從哪裡聽到風聲,料定秀行是一心想嫁給魯元初的,於是便又喜拿這件來說事。
秀行半夢半醒里,恨恨想道:“該死的寧雲賜,若我現在不是跟著師父,任憑你怎麼求饒,也要打死!”
一時又想:“元初哥哥明知道我跟她不對付,卻怎麼總又跟她一起?”想到這裡,心裡又酸酸地。
過了一個時辰有多,她便爬起來,出外一看,見清尊仍坐在窗戶邊兒,背對此處。
秀行見桌上飯菜都備齊了,可是個不曾動過的模樣,便上前道:“師父。”
清尊也不搭腔,秀行走前幾步,道:“師父,你怎麼沒吃東西?”
清尊這才回過身來,道:“生夠悶氣了麼?”
秀行一怔,而後低頭道:“師父……”不知為何,先前壓下的那些酸澀,忽地變本加厲湧出來,化作一股委屈之意,秀行咬著唇,不敢做聲,生怕自己會落淚。
清尊看了她片刻,淡淡道:“去吃點罷,吃完了,帶你出去看熱鬧。”
秀行吸吸鼻子:“師父也一起吃罷。”
清尊起身,走到秀行身邊,他原就高,她又低著頭,清尊看的分明,方才在chuáng上滾,她那頭髮都有些毛糙糙地,額前的流海兒有一縷還不馴順地斜戳著,看得他幾分好笑,先前心裡那點兒冷嘲熱諷也不翼而飛,伸手用力一按那頭,想說什麼,又生生忍了,只哼了聲。
兩師徒對面而坐,吃了一會兒,聽外頭鑼鼓喧喧,越發地熱鬧了,秀行餓了,慌裡慌張吃了碗飯,便道:“師父,我們出去玩耍!”
清尊只是吃了幾根青菜梗,便只顧看她láng吞虎咽,此刻見她一抹嘴,正好把嘴角那一粒黏黏的米粒摸到了腮上,差些便噴笑出來,卻仍不語,只閒閒道:“飽了?”
秀行點頭如小jī啄米,清尊瞅著她清澈雙眼,又看看那粒牢牢黏著她的米粒,笑吟吟道:“那我們便出去玩耍。”
秀行跳起身來,開了門,隨清尊往外而行,他依舊是青絲淡服,戴著面具,幸好這一時南來北往的異人多得是,因此也不算怎地矚目。
街道上果真處處燈火輝煌,看那人cháo,竟比白日更多,秀行生怕走散,依舊拉扯清尊袍袖,緊緊跟著。
清尊邊走邊道:“這功夫,最熱鬧不過的,是城外的三清山。”
秀行道:“為何?”
清尊道:“城內多是修道者,因此那些jīng怪,若非是道行高深的,不敢入內尋死,三清山又高,適宜搶奪月之靈華。”
秀行道:“師父要不要也去?”
清尊橫她一眼:“我不稀罕。”
秀行捂著嘴笑,又道:“師父,我瞧你不似是個愛遊玩的xing子,怎麼竟有心在這裡跟凡人擠擠挨挨地?起先在家裡頭,我最不愛湊這熱鬧了,每回都擠得夠嗆。”
清尊道:“你這丫頭,又怎麼懂得人間煙火之樂。”
秀行哼道:“我瞧師父你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我便是凡人,自知道凡人的煩惱,師父不是,故而有臨淵羨魚之嘆。”
清尊停了步子,回頭看她:“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麼?哈,但你若真懂得這個道理,就該知道,這天上地下,只要是生靈,便皆有其煩惱,何獨獨是人?”
秀行呆道:“好似……有些道理,但我想,或許神仙是沒煩惱的,不然,為何恁般多人都想成仙?”
清尊道:“你算是個修道人,比普通凡人又有些不同,修行的好,將來或會升仙,你說你的煩惱會少些麼?另,你也見過幾個神仙,你覺得,他們當真就也優哉游哉毫無煩惱麼?”
秀行愕然,想想自己,而後莫名又想到了在蓬萊島見過的幾位仙人,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我懂了……”
清尊道:“你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