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艷道:“大人的身體是正常男子的身軀,我方才看了一點,對於他的骨骼經脈,已經瞭然,若是你讓我看,我才能知道你身上哪處受了傷損,也好知道從哪裡下手醫治,如何醫治。”
薛逢臉色稍微好了點,卻斷然拒絕道:“不行。”
無艷問道:“什麼不行?”
薛逢有點焦躁:“不能給你看。”見她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遊走,竟有些不安。
無艷道:“為什麼不能給我看?”
薛逢拍動輪椅,喝道:“不能給你看就是不能,問什麼為什麼,你是個未嫁女子,也要顧惜自己名聲,這樣成何體統。”
無艷道:“我不懂,在我看來,能令你重新站起來、如常人一般行走才是最重要的,什麼未嫁,什麼名聲……那又是什麼,有何關係……”
薛逢聞言,雙眸驀地一睜:“你、你說什麼?”
無艷不知該怎麼跟這人說,於是便道:“對了,我是個大夫,你只當我是大夫罷了,何分男女,何況,起初我叫阿靖去給你看,你不是也不願意他看麼?”
薛逢怔怔聽著,他身後那僕人輕輕一咳,薛逢目光往旁側一掃,終於又道:“你當真想要幫我看?”
無艷點頭,薛逢問道:“我跟你不過萍水相逢,你為何要如此?”
無艷想了想,道:“之前大人也問過我這個……我只是覺得……不忍心,看到你的時候,就好像……看到我……”
薛逢聽前一句的時候,臉色還極為冷肅,甚至隱隱帶一絲鄙夷,聽了最後三個字,頓時毛骨悚然,抬頭看向無艷:“你說什麼?”
無艷抬手在額角一扶,也有些迷惑,忙搖頭道:“沒什麼……我就是想……想給你看看,若是能醫得好最好了,若是不能……你也別怪我,畢竟我只是個初出茅廬的……”
薛逢臉色變幻不定,最後說道:“好,我可以答應你幫我醫治……要如何都依你,但是,你也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這聽來略有些荒謬,普天下之人對慈航殿的弟子皆都趨之若鶩,寧肯付出任何代價也要相請到,可是薛逢竟還開出條件,但最荒謬的是,無艷竟道:“是什麼條件?”
薛逢對上她清澈的雙眸,心中猶豫,終於道:“我現下還沒想好,但是……等我想好了,你須得答應我。”
無艷正要答應,門扇卻被人敲響了兩三下,尉遲鎮推門而入,微笑道:“打擾了……無艷,若妥當了的話,出來吃晚飯。”
無艷沒想到他會來叫自己吃飯,頓時高興道:“好的大人。”
薛逢看看無艷興高采烈的模樣,又望著門口的尉遲鎮,冷笑道:“兩位的感qíng真是深厚,令人羨慕。”
尉遲鎮笑而不語,無艷卻一本正經道:“尉遲大人是個好人,我一路上多虧了他照料。”
☆、第33章 玉漏銅壺且莫催
薛逢出了客棧,那一直陪同的僕人站在身後,手自他肋下抄入,將人抱起,放入轎中,又將輪椅收了,一行薛府家丁打道回府。
轎子落地之時,那僕人依舊將薛逢抱出,放在輪椅上,俯身之際,便低低說道:“公子怎地沒跟那女子說起正事?”
薛逢淡淡道:“我自有道理。”
僕人道:“公子這樣,家主怕會不高興。”
薛逢冷笑道:“不高興又能如何,他能殺了我麼?若真那樣,倒也gān淨。”
僕人見狀,便不再開口。薛逢看向他,眼神冷而不屑:“我以為你還會多說兩句,怎麼,這一路盯著,這會兒是要去跟父親告狀麼?”
僕人躬身:“小人怎敢!”
兩人說到此,門內二公子薛柯走出來,見薛逢回府,便笑道:“大哥終於回來了,父親等了半日了。”
薛逢理也不理,眼皮垂下看著地面,倒是他身後的僕人道:“有勞二公子,小人這就送大公子去見主人了。”
薛柯掃一眼薛逢,微微笑道:“去吧,且好生照料著你主子,別再讓他不留神掉進井裡河裡什麼的。”
僕人推著薛逢前去書房,走到半路,薛逢忽道:“不去了,你送我回房。”僕人驚道:“公子?”薛逢道:“你也聽見他說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不是麼?莫非你不當我是主子,故而不願聽?”僕人躬身道:“小人自然是不敢的,就怕公子不去見老爺,回頭又要挨罵。”薛逢道:“那不是家常便飯麼,何況,挨打挨罵且都是我的事,我說回去就回去!”
僕人正要領命,卻見一人從前頭的廊下踱出,道:“怎麼,又在沖誰發脾氣?”
這來人大概四五十歲,生得富態體面,看來似是個極好相處的人,著一身褐色綢袍,和藹之中更顯得有幾分貴氣,正是薛逢的父親薛嘉年。
僕人見狀,便行禮,退後一步。薛嘉年走到薛逢跟前,將他上下一打量,問道:“如何,看過神醫了?她怎麼說?”
薛逢問道:“父親是說我的身體呢,還是父親托我去辦的事?”
薛嘉年眉峰一動,旋即笑道:“你這孩子,這是什麼話?你的身體自然至關重要,不然為父為何一聽聞有神醫來到就急忙叫你去見,至於那件事……不過是順便而已。”
薛逢道:“哦?當真麼?那麼若是我說,我的身子神醫答應醫治,但是父親所jiāo代的事qíng卻沒辦成呢?”
薛嘉年臉色微變,目光往上,越過薛逢看向他身後的僕人,那僕人自也將兩人對話都聽見了,此刻察覺薛嘉年打量自己,知道他是在問薛逢所言是否是真,便遲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