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媽媽。”無艷望著回來的尉遲鎮,這樣說,心底也不知是歡悅,難過,還是什麼,“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尉遲鎮望著她因哭過而發紅的眼睛,溫聲道:“你師父不會無緣無故讓你來此的……你生得又跟孫姑娘很相似,那晚上,若是換了別人那孩子或許是沒救,但若是你師父鏡玄的話……”
無艷大哭:“那師父為什麼不告訴我?”
尉遲鎮將她抱住:“你師父不告訴你,是怕你受不了,倘若你父母還在,他自然會歡歡喜喜告訴你,但你媽媽已經不在了,而且又是那樣的悽慘,你師父……怎麼忍心跟你說?何止是你師父?我猜到孫姑娘或許是你媽媽之後,還不一樣是十分擔心……我那晚上拐彎抹角問你,就是怕若是你知道真相之後會受不了,所以我不敢直說。”
無艷一怔,然而復又倒在尉遲鎮懷中大哭起來。
是的,在此之前她的確是受不了的。
尉遲鎮不時去探聽安西軍的動向,是夜,無艷在孫珍的屋子裡睡了一晚上。
在寂靜的夜晚,半夢半醒中的無艷,好像看到了善良溫柔的母親,她姍姍地來到chuáng前,抬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帶著美麗的笑容,溫柔地說:“乖寶寶,娘不是一直都在看著你麼?別傷心……”
無艷在夢中哭的無法自已。她想緊緊地握住孫珍的手,但那畢竟只是妄想,可是她卻很清晰地看見了孫珍的笑,那溫柔之極的笑容,讓無艷刻骨銘心。
眼中的淚伴隨著雪花鏗然滑落,無艷看到前頭的沙漠退去,慢慢地透出一線碧藍,她凝眸細看,望見一二里外水光隱隱,仿佛能看到碧綠的糙色。
那就是淺海迷宮了。
無艷渾身一震。之前孫錦堂出城,說是淺海迷宮處發現賊匪蹤跡,可是孫錦堂失蹤後,玉關內的安西軍連派了五六隊人馬跟斥候軍前來,都沒發現蹤跡,於是便另向別處去尋找了。
但無艷卻直衝這裡而來,她心裡有一種莫名的直覺,從聽說孫珍罹難那晚上,前往將軍府的師父鏡玄,說的就是要跟孫錦堂談及淺海迷宮之事……
無艷深吸一口氣,打馬迅速靠近,從天而降的雪片子飛的慢了些,大雪片墜入淺海中,迅速不見,有幾隻覓食的沙鼠跑來喝水,見人靠近,便嗖地一竄不見。
無艷抬頭往前看,淺海上水波搖曳,映出後面的迷宮殘垣,水平如鏡,偶有一陣風過,鏡面隨風瑟瑟抖動,倒影其上的迷宮遺址也隨之迷離不定。
孫錦堂已經在這裡呆了一天半。
孫錦堂知道,跟隨他出城的士兵們,有些人已經開始用質疑的眼神看著這位他們素來都奉若神明的老將軍了。
孫錦堂翻了個身,抬頭看著滿天yīn雲,他並不惱怒,並句沮喪,雖然如今,他正在這個玉關人都稱之為“huáng泉界”的淺海迷宮。
之前追緝了無數次的沙匪部落,居然逃入這迷宮中,之前安西軍追蹤沙匪,也有過數次如此這般的經歷,但是每次就在沙匪進入迷宮之後,安西軍便停止追擊,有一次他們在外駐紮了三天,進入迷宮的沙匪卻始終沒有出來,也不知是死了,亦或者另有出路。
但是不管如何,安西軍從來沒有一次貿然進入迷宮的。可是這一回不同,孫錦堂想也不想,直接便帶人沖入。
如今被困在這個鬼地方,或許是求仁得仁吧,之前派去探路的兩名斥候並沒回來,孫錦堂心裡也明白,恐怕就連經驗豐富的斥候也無法從這地形複雜的迷宮找到出路,更何況其中或許還暗藏著沙匪伏兵呢。
孫錦堂當機立斷,不再派出斥候跟前哨兵試探,所有士兵聚集一起,然而迫不得已在這迷宮中呆了一夜,兵力仍舊已去三分之一,好不容易見了清晨朦朧的晨曦光芒。
氣候越發惡劣,若不是出城時候帶的軍需足,這一晚上恐怕就會凍死大半士兵,孫錦堂身披大氅,帶領士兵突圍,留神往前而行,走了一刻鐘,眼前便是一道岔路。
這迷宮之所以稱作迷宮,因為之前宮殿早就不在,遺址卻曲曲折折,如huáng河九曲般,岔路也橫斜不斷,很容易在裡頭深陷,繞來繞去找不到出路,又找不到吃食,最後困餓而死。
孫錦堂從昨日帶兵沖入到現在,探路之時,也見過許多倒斃路上的殘肢遺骸,且不在少數。
若非孫錦堂帶領下的安西軍qiáng悍,才處變不驚,換作別個,早就驚叫慌亂起來。
但就算如此,在這迷宮裡又繞了近一個時辰,軍心已有些動搖。而就在這個時機,沙匪出現了。
蒙面持刀的沙匪們仿佛迷宮裡的地鼠,從宮牆之後跳出,跟安西軍短兵相接,趁其不備,砍死砍傷十數人,在安西軍反撲之時,他們已經復躍出宮牆逃走。
如此數次,死傷已經越發嚴重,孫錦堂果斷下令原地不動。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已經有些忍耐不住,心底的恐懼跟疲累都掛在臉上。孫錦堂繞著宮牆走了一遭,發現士兵們在搬開幾具殘骸好落座,其中一具坐在牆角的白骨被扯開之時,腰間忽地落下一物。
孫錦堂一愣,走過去將那物撿起來,面上微微露出詫異之色,不由看向那那白骨。
士兵們不知如何,敬畏看他,不敢再動,孫錦堂揮揮手,他們才將白骨又挪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