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緋一聽就知道是方雪初來了,她認得的侍郎統共這麼一個。
阿緋原本吃撐了有些睡意,又因為兩個小傢伙忽然到來心qíng晴轉多雲,越發懶懶地不想動……然而這會兒卻急忙坐起身來,雙手緩緩下垂吐了口氣,又深吸一口氣,才jīng神抖擻地下榻往外走。
南鄉看了個稀奇,鼓著眼睛問道:“你剛才那是gān什麼啊?”
阿緋回頭:“我是在運功。”
南鄉吃驚:“你還會練功?”
阿緋倨傲地轉頭看天:“略懂而已!”
阿緋提著裙擺邁步出去找方雪初,南鄉在後看她離開,不免嘀咕:“騙人的吧。”連昇看看他,又看看離去的阿緋,雖然不會說話,卻輕輕地無聲地嘆了口氣。
中午頭正熱,阿緋走了幾步,便覺得渾身發熱,隱隱有了汗意。
她抬手在臉上一模,忽然間便想到那個流螢照月的夜晚,某人將她抱在懷中,取笑:都說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殿下你卻……
阿緋站住腳,用力地搖了搖頭,把那個可恨地影子揮去。
當初他在的時候她也沒這麼心心念念惦記著,喝酸梅湯也會想到他,出了汗也會想到他,可見那人是個多討厭的貨色,生前跟死後都這麼不讓人省心。
阿緋雙手握拳,在腰間一沉:“我要打起jīng神來,不能被他打敗,哼!”
正念叨了這兩句,阿緋邁步要走,卻聽耳畔有人問道:“被誰打敗?”
阿緋一驚,往旁邊跳出一步,看清來人面孔的時候卻長長地鬆了口氣,抬手在胸前一撫:“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也不早出聲兒,想嚇死我!”
方雪初站在距離阿緋一步之遙的台階處,顯然是剛從橋上過來,天這麼熱,他仍舊穿著一身紅色官服,奇怪的是那白玉似的臉上居然毫無汗意,整個人也是一副“我一點也不熱”的淡然神qíng。
方雪初聽她抱怨,便道:“不是殿下先前命人傳我進來的嗎?”
阿緋聽著他清冷的聲音,心頭一動,不由地嫉妒,邁步往前一步,探頭仔細看方雪初的臉。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犀利了些,方雪初人不動,目光卻隨著她轉動,看阿緋在前,在左,往後,又從自己身後繞回來,重新站在他的跟前。
方雪初淡聲道:“殿下這麼打量我做什麼?難道我身上有什麼不妥麼。”
阿緋氣惱:“這不像話!為什麼我沒看到你出汗!”
她方才圍著方雪初轉了一圈兒,把他臉上頸後以及耳邊都看了個清楚,那白玉似的臉就好像真是白玉雕刻的,連一滴汗也不曾有。
方雪初聽了這句,嘴角一抽,卻仍淡淡道:“哦,原來殿下是在看這個,那麼殿下可以不須計較,這跟個人體質相關。”
阿緋摸摸自己的臉,手指上濕濕地,再看看方雪初,恨不得把他扔到水裡去:“你聽起來很得意啊。”
方雪初垂眸看她:“這倒沒有,但我自來就是如此,大概是體寒故而無汗。”
“不要聽這個,”阿緋很不服,“先前還說你是木頭,明明是石頭,冰冰冷冷的大石頭。”
方雪初忍不住一笑,這一笑,卻如雪晴霽色:“殿下說是石頭,那就是石頭好了。”
阿緋看著他的笑,忽地覺得有些不對:“你忽然跑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方雪初道:“無事,只是聽聞殿下住在了王府,所以特來探望一番。”
“沒別的事?”阿緋聽著他這一句,心裡頭像是想到了什麼,於是心不在焉地,“對了,你家裡頭可好?”
方雪初轉頭看她,雙眉之間多了一縷冷淡:“無事。”
阿緋卻已顧不上跟他再說:“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先回去吧。”她自顧自說著,心事重重地轉身就走。
明明才見了一會兒,方雪初站在身後,有些愕然,卻見阿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頭看向他。
方雪初不動,似知道她會說什麼。
阿緋眨了眨眼,果然開口:“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才來看看的,你放心,我沒事……”
發生了那麼多,她都沒事,以後也絕對會好好地……
“你回去吧,”阿緋仔細看著方雪初沉靜的雙眸,“你夫人很喜歡你,對她好一點……”她停了停,又說,“以後我不會再找你了,這回是真的。”
阿緋說完之後,轉過身快步往前走去,她不敢回頭看方雪初的臉。
阿緋忽然想到一件事。一直以來,好像跟她關係密切的男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如朱子,如傅清明,步輕侯跑的早,算他聰明,現在是方雪初。
先前她特意去找方雪初,並不是為了敘舊,而是讓他在朝堂上站隊。
這一回方雪初站的是禎王爺的一邊,其中涉及一些什麼……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是不管怎樣,阿緋拿方雪初冒了一次險,她恨極傅清明,迫於無奈,不能想太多,能抓到誰就是誰了,且她能信任且管用的也就這麼幾個人。
——方雪初,步輕侯。
阿緋也知道,步輕侯不是無緣無故就離京的,他必然做過什麼,也知道些什麼。
從他離開的時候跟她那番談話就能看出。
而做這件事,她全沒顧慮方雪初的人生,或者他的家室之類,但幸好這一局有驚無險地,如今一切該都回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