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少王咬牙,瞪向鳳涅:“小王會被你的把戲嚇倒麼?小王知道你的用意!”
鳳涅道:“那不妨說來聽聽,說實話,我很是懷疑小王子你的……”說著,手指便輕輕地點了點太陽xué處,兩隻明澈過人的眼眸,卻含笑帶嘲地望著靖少王。
靖少王聽此言看此景,咬牙叫道:“你無非是想我知道,——給我糖果對我好的不一定是好人,而……打我板子訓斥我的,也不一定是壞人!”
鳳涅眉一挑,眼前微亮:這孩子當真不笨嘛。
鳳涅笑道:“靖少王還是有幾分見識的,另外本宮再送你一句:聽來的話也不一定是真的,眾口一詞千夫所指的那個,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靖少王撇嘴:“你又在說你自己,哼。”
鳳涅笑而不語,手一抬,尖尖手指點了點靖少王。
子規即刻上前,單膝跪地,道:“先前迫不得已,得罪少王爺之處,還請見諒。”
靖少王斜睨他:“你打過小王,小王會記得清清楚楚。”
子規不理,只是飛快地替靖少王解開束縛,小傢伙從地上跳起來,一頭臉的汗。
鳳涅笑道:“所有事兒都是我指使他們gān的,你要記仇,且記在我身上便是了。”
靖少王磨牙,似乎想說點什麼,又忍下了,只是哼哼。
鳳涅起身,走到他的身邊,靖少王警惕地抬頭看她,鳳涅抬手,替他將發上沾著的一枚樹葉摘下,又替他略拍了拍肩上的土。
靖少王神色變幻不定。
鳳涅做完這些,柔聲問道:“對了,小王子,先前你說給你糖的不一定是好人,……誰給過你糖?嗯?”
靖少王身子一抖,對上鳳涅極澈的眸子,嘴唇動了動:“小王……小王現在不想同你說。”
鳳涅哈哈一笑,道:“你這小傢伙,果真比本宮想像的要聰明許多。”
靖少王聽了這句,低頭恨道:“小王只知道,誰若敢對小王包藏禍心,小王必然不放過他!”
鳳涅望著小傢伙滿臉怒氣的樣子,若有所思道:“靖少王,那給銀子的第一人,自是罪魁禍首,但你想過未曾,那些放縱故事中孩子為所yù為之人,其實都是幫凶?”
靖少王震驚。
鳳涅慢慢說道:“宮廷是最險要的所在,難道你的父王生前未曾教導你麼?就如故事裡那孩子的家族,大家族免不了爭鬥,人心難測,或許,早就有人暗中盯上了那孩子,圖謀不軌……偏偏他不知收斂,給了旁人機會……”
靖少王渾身發顫:“你是說……你、你你……”
鳳涅卻忽然又嫣然一笑道:“本宮只是說故事嘛,靖少王你想到哪裡去了?乖,別怕。”
靖少王怒道:“小王沒怕!只是、只是……”
——只是想到這鎮日裡見了他都笑臉相迎的宮廷之中,或許每個人的笑臉背後都藏著一把刀子,故而震驚,無措,戰慄……又憤怒。
鳳涅望著靖少王臉上變幻的表qíng,輕聲又道:“小王子,你可曾聽過‘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
靖少王怔住,抬頭看她。陽光下,這少女的容顏嬌嫩而jīng致,靖少王隱約記得她不過是十五六歲……當初聽聞了那麼些醜陋傳聞,還以為是個面孔可憎的妖婦,然而……
那些流言,究竟是如何才會傳出來的……
“我自是聽過。”他不知不覺點頭。
鳳涅道:“昔日田光讚揚荊軻,說道: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脈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荊軻當屬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
她是個閒暇便撈本書看之人,偶爾死記硬背下幾句,對於台詞功力不差的她來說,只要留心,倒也不難。
處處皆學問啊。
靖少王死死地望著鳳涅,鳳涅從懷中掏出一方帕子,輕輕地擦拭過他滿是汗的臉頰跟額頭:“只有喜怒不形於色之人,才能成大事。”
她望著靖少王呆呆的樣兒,又笑著說:“俗話說,就是咬人的狗不叫。”
本以為以靖少王的脾氣,定然又要一蹦三尺高,說句“你敢說小王是狗”。
誰知鳳涅說完,靖少王還是呆呆地,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竟然又透出幾分惘然之色,又好似是傷心。
鳳涅道:“怎麼了?”
靖少王反應過來,緩緩地搖了搖頭:“我……我只是一時想到我父王。”
“啊?”鳳涅覺得自己跟大王爺大概沒什麼相似之處?
靖少王的聲音很低,慢慢道:“我忽然記得,父王……父王也曾這麼跟我說過。”
鳳涅道:“大王爺說咬人的狗不叫啊?”
“才不是!”靖少王啼笑皆非,又惱怒地使勁搖頭,而後又肩頭一垂,道:“父王曾教導我,要‘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還說……”
“說什麼?”
“還說……有一個人,就是……你所說的神勇之人,喜怒不形於色……要我以他為榜樣。”
“啊?”鳳涅甚是意外,“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