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回頭,石子路乾淨整潔,嶄新的“平安村”木板楔在村口,兩顆巨型柳樹生機勃勃綠意盎然,隨風舒展萬千枝條。
兩、三個孩童繞樹玩耍,嘻嘻哈哈唱著歌謠乘風盪來。
“小柳樹,小柳樹,頭髮長,天天河邊梳頭忙。誰來梳,風來梳,小河當鏡亮光光……”
“公子。”
“公子?”
“公子你不要緊吧?”
周瑾雙眼瞠圓,震驚地半天回不了神。大姐嗓門像被厚玻璃隔了一層,仿佛離得很遠聽不真切。
大姐蹙起眉頭,朝周瑾面上搖晃的手猶豫幾秒,握成拳錘了一記她肩膀。
看著人模狗樣,不會腦子有什麼問題吧?真掃興,還以為有人能透過皮相憐惜她美麗心胸。
“公子,能說幾句話不?”
外來的公子仿佛見了鬼,驚恐萬狀。挨了她一拳痛地呲牙咧嘴,好在回過神了。
大姐徹底沒了興致,兩手各提一滿水木桶,深一腳淺一腳走著,“還要見村長嗎?見的話就快跟上。地里還有活兒要干,我沒功夫跟你磨蹭。”
“見的,要見的。”周瑾揉著胸口面白如紙,忙不迭跟過去,自然而然接過大姐手裡的滿水木桶,“讓我來吧,您歇著。”
提著一點也不重。周瑾心沉了下來,別人的身體,別人的聲音。
一身半舊白衣的公子穩穩地提著滿水木桶。面容白淨,眉眼下彎,一頭黑髮束在腦後。天生一雙笑眼,不笑也像在笑,很容易討人喜歡。斜挎一個兩掌寬的工具箱,軟牛皮草草蓋著,刨子鋸子從兩側支了出來。工具箱靠外一側是包幹糧。
大姐心情大好,遇上扛著鋤頭出去勞作的主動打招呼。
隔著一條河,對面在辦喪事,年輕女子哭地撕心裂肺,嗓音細長淒淒切切。
幾個人充耳不聞,聊的熱火朝天。
周瑾發現這個村子很奇怪。
以河水為分界線,左側屋舍儼然氛圍祥和,石子路整潔乾淨,炊煙裊裊日出而作,要多閒適有多閒適;右側房屋破舊不堪,近一半掛起白幡,黃白紙錢漫天飛,哭聲幽怨,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大姐早把周瑾反應看在眼裡,扛鋤頭的一走,便說,“平安村就是這樣,久了就習慣了。”
“都是同一個村的,為什麼這邊好的像一家人,那邊卻不甚親近,過地這般涇渭分明?”
豈止是不甚親近,簡直是像路邊的雜草一般視若無睹。
大姐呵呵笑,笑意未達眼底,“九郡八縣鬧匪禍你知道吧?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太狠,連朝廷都奈何不了。三年前搶到了平安村,大火燒了一宿,村民逃地逃搬地搬,人人自危。”
“以陳老頭為首的抗爭者拿起武器打了一夜,輸地一敗塗地,天露魚肚白時,出氣兒多進氣兒少。呵,他們真是蠢,區區十幾個百姓,怎麼可能打得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