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屍體,鑄就他王冠上榮耀的輝煌。
他身後便是地獄,是這個現世揭開昇平的假象後的地獄。腐敗、殘滅、殺戮、恐慌,催動著黑旌逆風飄揚,盡放地獄腥腐之氣息。
這位異族的王子,有著太陽一般的容貌,與月一般的妖異,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他身上jiāo融,鑄成了他那奇特的、無法阻擋的魅力。
當他殷勤邀約時,沒人能夠阻擋,但當這邀約變成地獄的呼喚時,亦沒人能夠拒絕。
李玄一聲尖叫,因為,一輪明月自浮空島上升起,化為一柄巨大的鐮刀,剎那間已凝聚成型,在龍穆的淺淺微笑之中,向他厲揮而下!
凌厲的力道瘋狂地噴涌而出,蝕吞著周圍的一切。在鐮刀漆黑的刀刃上,捲起無數道細小的漩渦,終南山上一切靈氣全都被漩渦吸住,急驟地向鐮刀奔匯而去。剎那間,那柄鐮刀迸發出一陣妖艷的光芒,凌空直取李玄!
厲光宛如山峰,向李玄轟然塌落。
李玄驚得臉都白了。這位少年王子說殺就殺,出手又快又辣,而且力量qiáng大之極,絕非他能夠抵擋!李玄忙不迭地提起全身勁力,五雲戰靴上立即騰起四隻胖乎乎的小翅膀,托著他向外飛縱而出。
轟隆一聲大響,大半個太辰院被這一刀斬成齏粉,刀勢所及,終南山上被切割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直達幾十丈院。
裂痕漆黑幽深,看不到底。緊貼著李玄的身子貫過。若不是他躲閃得快,這一刀便會將他斬成ròu泥。
這少年出手竟是如此狠辣!
李玄看著紫極老人,慘叫道:“你們難道就不管管麼?這是謀殺啊!”
紫極老人淡淡道:“鑑於你已做大師兄超過一年,那麼可以判斷你的實力已超過師弟師妹們很多。所以師弟師妹們挑戰你時,可以不擇手段。這是摩雲書院大師兄制度的第二條,你好好記住了。”
李玄氣得快要暈過去了。
紫極老人道:“何況你是我的大弟子,龍穆王子是大日至的大弟子,紫極老人沒輸給過大日至,你豈能輸?你要是輸了,我就讓你永不畢業!”
這是什麼規矩啊!
龍穆嘴角浮起一抹微笑,他很喜歡這個規矩。那麼,是不是可以放手一擊了呢?
月之鐮刀再度揚起,卻在剎那之間幻化出三柄,凌空將李玄圍在中間。
李玄心神俱裂,五雲戰靴雖然神奇,但他的修為實在太低,無法全力驅動。躲開一柄鐮刀還勉qiáng能做到,若是三柄齊殺,他能躲開麼?
轟然爆響聲中,三柄鐮刀一齊bào起,伴隨著裂天嘶嘯聲,電光驟起,將李玄前後左右上下一齊封住,怒斬而下!
這一次,李玄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開!
龍穆做了一個遺憾的手勢。
那代表著一個生命的終結。
他轉身,準備榮膺大師兄之位,為他的師弟師妹們發表一通輝煌的就職演說。
突然,三柄激烈旋轉的鐮刀從中折斷。
龍穆身形驟然頓住,就見一柄刀懸停在空中。
那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刀,唯一奇異之處,就是它的刀身上透出一縷暗紅,緩慢地閃爍著。仿佛沙場戰血,蒼茫而深痛。
但這柄刀一出,龍穆幻化出的三柄圓月鐮刀,卻在剎那間全被斬斷。
龍穆臉上閃過一抹怒容,盯住這柄刀。
紅光從李玄身上bào起,結成定遠侯[1]的形貌。那柄刀凌虛握在他手中,發出一陣心跳般的回聲。
huáng沙萬里,唯有戰魂不息。
這柄刀,或許普通,但卻因為那個心志堅毅的人,而不再普通。
是名定遠刀。刀身斜揮,指向龍穆。
定遠侯的力量化成一抹火影,浮動在李玄身外。他的飛揚跳脫似乎也受著這股力量的洗滌,沉靜了下去。只要這柄定遠刀在手,他便不懼任何人。
龍穆細長的眉毛輕輕蹙起,盯在定遠刀上。
這個一無是處的混蛋,怎麼可能會有這樣qiáng大的力量?要想勝過這股力量,他需要出動浮空島上的古佛。
要麼?真的要殺了他,毀掉他所有的希望麼?
那似乎是很有趣的事qíng呢。龍穆輕輕地笑了。
忽然,他的目光動了動。
穿過定遠刀的火影,他看到了一抹蒼白的影子。
鏡光,在這纖細的影子心中旋轉,誘發出輪迴中一幕又一幕的往事,刻在骨上,銘在心中,形成火烙一般的傷。
鏡光,穿過無窮的世事輪迴,若有若無地透出來,照在李玄身上。
於是,那抹火影能夠橫刀而立,俾倪天下豪傑。
——原來,這就是定遠侯力量的來源。用一面鏡子,連接前生與後世;用一個女子的痛苦,成全了他的威嚴。
龍穆的笑容緩緩綻放,他找到了更有趣的事qíng。
他抬步。每一步,紛飛的翠羽之眸就散落成花,翔舞在他身側。他走過李玄時,並沒有停留,一直走到蘇猶憐面前,悄然站立。
陽光灑在他臉上,他的微笑就宛如光芒鐫刻成的一般。
他注視著她,仿佛看盡她的萬般輪迴。
蘇猶憐的身體在他注視下,也仿佛變得透明。藏不住一絲秘密。
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