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我從來就沒有貞潔過。”
她轉身,走入了冰房中,輕輕關上房門。
雪妖的力量蔓延而出,將整座冰屋封住,再也沒人能夠進入。
然後,才能緊掩住嘴唇,失聲痛哭。
太子細細的眼睛一絲不苟地看著這一切,嘴角浮動著一絲隱秘的微笑。
諸般因緣,都已齊備,只待一個細微的點,便會組成絕殺。
太子的絕殺。
三日之後。
那是石星御給石紫凝定的時間,也是他給自己定的時間。
相愛的人就是一面鏡子,當他愛你的時候,你會從中發現自己的耀眼奪目;而當他不愛你的時候,你卻會發現滿身污穢。
淚流下來,是不會gān的,結成冰,纏繞著她的身軀。那是冰的鎖鏈,鎖著她的心,讓她無法逃脫雪妖的命運。
緊緊抱住雙膝,就是擁抱著自己,就是被擁抱著。
但為何,為何感覺不到溫暖呢?
四周一片láng藉,全是打碎的東西,雪原一般的廢墟。
她不由得想到了另一份愛qíng。
那蒼藍色的愛qíng。
一百年過去了,那份愛qíng仍然如此堅貞,他寧願遭受一切磨折,也要見到她。那是多麼讓人動容的!
她的愛qíng,卻連一百天都沒有堅持到。就這麼破碎了,破碎在一面鏡子中。
她該怎麼辦?
雪妖緊緊蜷縮在廢墟的角落裡,化成一點雪塵。
直到,那個青天一樣的影子來到她身前。
蘇猶憐一動不動。
還有什麼意義?她已經沒有愛qíng可以守護了。
成魔也罷,墮落也罷,都無所謂,反正她的愛qíng,已經死去。
這個世界中剩下的,都是別人的愛qíng。
“你還好麼?”
石星御的聲音很溫柔。
——他是在關心我麼?
——他看不到我滿身污穢麼?
——他是在關心著自己的愛qíng,關心暗之四寶。
蘇猶憐冷冷地想著,心中突然鑽出一絲嫉妒。
為什麼她的愛qíng就這麼脆弱,而別人的愛qíng就這麼堅qiáng呢?
為什麼絕望的不是他,而偏偏是她?
為什麼她要成全他,而不是讓他像自己一樣痛苦?
她猝然抬頭,靜靜地看著石星御。
沒有什麼愛qíng是永恆的,她的不是,他的也一樣不是。就算他貴為龍皇,威壓天下,但亦不可能擁有真正的愛qíng。
如今,他的愛qíng握在她的掌中,只要她輕輕一握,就會粉碎。
他可以輕易撕碎她的身體,踐踏她的尊嚴,卻無法掌握自己的愛qíng。
他的愛qíng,由她掌握。由這個卑賤的,剛剛失去愛qíng的小小雪妖!
這是命運早就準備好的諷刺麼?
蘇猶憐宛如一個離群索居的巫女,透過浮世的yīn霾,冷冷盯著石星御,一個個惡毒的念頭,閃過她的心頭。
她甚至為此而感到一絲快意。
“我們該動身了。”龍皇的聲音中,有一絲溫暖。
蘇猶憐猝然起身。
“你真的愛她麼?”她直直地盯著石星御的眸子,第一次,她不再臣服於龍皇的威嚴。
這句話讓石星御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他的回答並沒有猶豫:“當然。”
蘇猶憐嘴角浮起譏嘲般的笑容:“那她真的愛你麼?”
石星御抬起頭,望著北極上湛藍湛藍的天。這是他苦心經營起來的場景,他以秘法煉製群魔,聚合四大神龍地、水、火、風先天靈能,才能讓本來風雪瀰漫的北極,現出湛藍永晴的天空來。
那是禁天之峰上永遠無法見到的景象。
他也永遠無法忘記,當他手持長劍,滿身浴血,回頭時,所見到的那張驚惶、痛苦、絕望的臉。
她愛他麼?
這個問題,該問麼?
就像蒼天覆蓋著大地,太陽照耀著萬物,天經地義。
她不能不愛他,她亦不會不愛他。
蘇猶憐淡淡道:“既然如此,她為何在你出世前的一瞬間,主動求死呢?”
這是多麼殘刻的一問,將還在流血的傷痕生生撕開!
石星御的心猛然抽緊,忍不住一聲厲喝。
“住口!”
他的手霍然抬起,蘇猶憐嬌脆的咽喉已被扼住,整個身子擎在空中。
紫藍色的閃電,自他雙眸中炸出,撕拉成幾十丈長的電流,轟然怒擊著觸摸到的一切。整座禁天之峰都簌簌發抖,天穹驟然變得yīn暗起來!
蘇猶憐一動不動,她墜落在石星御的掌中,歪著頭,靜靜地看著他。
震怒越大,他的痛苦就越深。
她欣賞著他的痛苦,一面跟自己做著比較,感到了一絲快意。沒有什麼是永恆的,也沒有什麼是完美的。
我的愛qíng殘缺不全,你的也會一樣。
她的眸子很沉靜而安寧,沒有一絲恐懼。
這雙沉靜眸子,卻讓石星御感到一陣灼痛。他痛苦地躬下身,天地間響起一聲蒼茫的龍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