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與謝家熟,似他這般逢了生辰之日送個賀禮,也不算私下授受。明瑜接了過來,轉給身後的丫頭,笑著道了聲謝。此時阮洪天夫婦曉得女兒壽筵散了,便也一道出來。江氏與明瑜送眾女孩們,阮洪天叫男客走好,意園門口只聞車馬絡繹不絕的粼粼之聲。
明瑜與母親一道站在門裡,目送客人離去。遠遠看見謝家的馬車從大門口緩緩而過,接著便是謝醉橋騎在馬上的側影,衣袂袍角隨風而起,快閃身而過時,突見他回頭瞧了過來,恰便正是自己的方向,心中微微一跳,下意識地便往江氏身後挪了下。片刻覺江氏回身,已是牽了自己的手,笑道:“晚上可高興?”
明瑜再看去,見大門口已是空空dàngdàng,那謝醉橋早不見了。腦中便又想起之前湖畔糙徑上他對自己說的那話,便稱炸雷也不為過了。此時再想起,也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幾分驚訝,幾分感動,又幾分愁煩,絞結在一處,胸中慢慢便似被死死堵住了一般。
江氏問話,見女兒不答,眼睛望著門口有些怔忪的樣子,抬眼瞧去,又見那裡空dàngdàng的,不過幾個手提鮮紅燈籠照客未返的僕人而已,便又重複了一句。明瑜這才驚醒過來,挽住了她胳膊,一邊往裡面去,一邊笑道:“極好。各家姐妹們都有賀禮,相談甚歡。連謝家的翼麟世兄也托他妹子轉了樣賀禮。多謝母親為我費心了
江氏一愣,轉而笑了起來:“難為翼麟還這般有心。”
謝醉橋方才策馬隨了兩個妹妹的馬車之後,從意園大門口過,側頭望過去時,一眼便瞥見了明瑜的身影。只再一晃眼間,見她身形微微一動,已是挪到了她身畔的母親身後,被遮住了大半個身子。一怔,想再看,已是過門而去了。
此夜之前,他根本就未料能這般在湖畔與她偶遇,更是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對她許出那般的重諾。雖脫口而出,卻實在是千鈞之語。方才回來之時,只顧平定渾身的燥熱難安,此刻待qíng緒漸漸穩了下來後,心中忽然有些忐忑起來。細細回想在湖畔,她聽到自己的承諾時,神qíng間竟絲毫不見喜色。那時便當她只是未及反應被嚇住了。只方才自己過門,回頭再看她之時,她卻似被針刺般地藏到了她母親的身後,這又是為何?
他更願意想成是她的羞澀使然。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他卻絲毫感覺不到她有羞澀之韻。反倒……更像是對自己注目的下意識躲避。
謝醉橋心中便似被敲了下鼓,夜風迎面chuī來,之前的所有興奮和激動此刻都已是消褪了個盡。
他雖對她思慕已久,只從前幾年的時間裡,二人也就不過因了機緣巧合見過那麼幾次而已,他哪裡知曉她的心意到底如何?她若是已有心中之人,自然覺得自己可憎。便是沒有,自己今夜突然這般當她面開口,且那話又直接了當,她會不會被嚇住,以為自己不過是登徒子?
他看了眼自己身畔昂首挺胸面帶笑意的堂弟。平日總覺他年少孟làng,此時一想,自己方才那舉動,又何止是孟làng所能形容?便稱輕狂也不為過了。
謝醉橋越想,心中越是難安,恨不得立刻便策馬而返,找到她再細細剖白一番。卻也明白只怕是再難有這般的機會了。
謝翼麟方才聽謝銘柔說那禮已是轉了過去,明瑜還道了謝。送禮成功,心中極其快活,此時便恨不得有人來分享,見一邊的堂兄一路之上只神色凝重默然不語,忍不住自己便先開口了。
“哦,是什麼?”
謝醉橋回頭,看他一眼。
“是面菱花鏡。”謝翼麟道,“你可別小看這鏡子。是我千挑萬選得來的,還特意拿去叫工匠在鏡後鑲了一片美玉,不正合她芳名?所謂蘭閨睕睕,寶鏡團團,鸞窺自舞,照日花開。她拿去日日照鏡,豈不是時時能想到我?”
謝醉橋一怔,萬沒想到自己這個平日粗枝大葉的堂弟竟會有如此細的心思,壓下心中的低落,笑道:“想法不錯。”
謝翼麟見連他也贊了句好,得意道:“我是瞧見我屋裡的靈犀每日裡進進出出總是不忘照下鏡子,這才突然想到了這主意的。”
靈犀是他房裡的大丫頭,他亦十六多,謝醉橋曉得那丫頭是他通房的。想來愛俏,進出難免多看了幾眼鏡子,落入他眼,倒是叫他想出了這點子。
他對她心存愛慕,意yù求親。這個堂弟也是對她有心。且從方才席上他酒潑蘇家公子之舉,可見他對她亦是極其用心。雖則她家與自己叔父家門第不齊,只論門第,自己與她家更是懸殊。他兩家關係jiāo好,兩個太太又是遠親。若翼麟真一心要娶她為妻,用盡方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