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青臉色灰敗,一咬牙,猛地從腰間抽出刀,橫刀向頸。
“廉大人!”
宋篤行見勢不妙,急忙上前要攔。只他是文官出身,手腳哪裡快得過武將?人還未到跟前,刀鋒已至脖頸。眼見就要血濺三尺,廉青手腕一痛,霍世鈞已經飛腳踢來,刀脫手而出,噗一聲cha入廊下的一根圓柱之上,刀鋒震顫,嗡嗡作響。
“世子!”廉青猛地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手在微微發顫。
霍世鈞面上方才的怒氣已經消失,俯視著他,森然道:“我的兵我的將,死在敵人之手,那是他們技不如人,死得不冤。死在己手,那就是賤命,就是慫蛋!若是死於因你疏忽所致的嚴寒之中,那就更是我的恥rǔ!你不配給我下跪!”
宋篤行急忙上前扶起廉青,對著霍世鈞道:“世子,你看現在該怎麼辦?如今弟兄們都急等著棉衣,再不到位,怕要出大事。”
霍世鈞沉吟片刻,望向宋篤行,問道:“這事你怎麼看?”
宋篤行道:“世子,恕我大膽妄言。我懷疑那批軍資,來自何處,現在便去往何處。不管是誰,路上來這麼一出,自然是要陷世子於困境。旁人所為,一把火燒了更省事。但那些東西若是重回主人手上,自然便捨不得燒了。”
霍世鈞目光微閃,頷首道:“與我想的一樣。張亮友這個王八蛋,據著豐州多年,早就與劉九德一夥沆瀣一氣。此次不過是迫於我的壓力才勉qiáng應下來的。如今東西借我了,他再半路奪回。我便是懷疑他,他到時候一口否認給我來個死不認帳,料定我也無可奈何。算盤打得是妙,果然是又賣了好,又yīn了我一把,兩邊都不耽誤。”
宋篤行躊躇片刻,道:“世子,那現在怎麼辦?”
霍世鈞森然道:“東西只要還在,就好辦。我原本是想好借好還。他既然這麼不上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前次我是派遣信使去借,這一次我就親自上門去要。這就立刻動身。”
廉青大聲道:“世子,我願跟隨前往將功補過!”
霍世鈞回頭看眼內室方向,略一想,對著宋篤行道:“豐州一個來回,至少三四天。雲臣不在,鳳翔衛的城守防務就jiāo給你,務必給我守牢。軍資被劫的消息,不許走漏出去,以免動搖軍心。這幾日取消士卒cao練,多發炭薪供暖。還有,”他加重了語氣,“我夫人這裡,我會留侍衛把守,你也要上心。”
宋篤行見他身後屋裡的那座長屏之後,因了燭火映照,隱隱可見一個纖娜身影立於其後,一凜,忙低頭,鄭重道:“世子放心,屬下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叫夫人有所閃失!”
霍世鈞轉身關門入內。
善水被門外這一陣嘈雜夾著,哪裡還睡得住?早披了衣起身到屏風後聽著,心怦怦直跳。忽然見霍世鈞回來,知道他立刻要走,默默上前服侍穿衣。
善水剛才聽見他說話聲時,語意森然,臉色想必很不好。現在見他面色倒是如常。抬手替他扣住大氅的領結之時,忽聽他開口道:“柔兒,我三四天後便回。這幾天你哪也別去。”
善水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在家等你回來就是。”
“那就順便把你那些從洛京運來的東西也都歸置出來,反正閒著也是無事……”
霍世鈞微微一笑,這樣說了一句。不待她回答,伸手捏了下她臉頰,很快便大步而去。
善水聽他馬靴踏地的沉重腳步聲漸漸遠去,怔忪片刻,這才chuī燈重又上榻鑽入被窩。只是這被窩再舒適,被攪擾了的夜卻再也無法平靜如初。翻來覆去,翻得被窩裡熱氣全無,漸漸又覺手足冰涼了。直到天快亮,這才終於朦朧睡去。
次日雪霽天晴,外面卻比昨日更冷幾分。藍珍珠一大早便被聞訊趕來的巴矢部人接走,善水送出去的時候,見她滿臉掛著恨不得永不再來的表qíng,想起昨日恫嚇她的話,自己倒也覺得好笑。小姑娘天真làng漫以貌取人,這才這麼容易輕信,被自己隨口幾句便唬了過去,若是換成別人,怕就要另外一番光景了。
天色bào寒,白晝也短,雖都悶在屋裡,時辰倒也不難打發。他臨行前既開口說了,善水便照他意思,將自己那些原堆在庫房裡的箱籠整過一遍,做累了針線便看書。轉眼已是他離去兩天後了,要是快的話,明日說不定就能回了。一早用過了飯,因前兩日小腹因了月事一直有些墜漲,昨夜裡也沒睡好,覺到些乏軟,正要小憩片刻,恰聽見外面叮一聲,仿佛碗碟落地碎裂,隨即傳來雨晴的聲音:“作死啊這麼慌,不會好好走路,急著去投胎?”
善水與正在屋裡的雨晴循聲出去,見是個在外院打雜掃雪的小丫頭,因跑得快了,拐彎時一頭撞到了正送甜湯過來的雨晴。那小丫頭抱住頭蹲地上,臉孔雪白地哭道:“不好了!我剛在門口掃雪,有一大群人正往咱們這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門房上去問了句,就被個人拿刀捅了個後心涼!要不是我跑得快,現在也被抓住殺了……”
善水側耳聽去,前院隱隱果然似有呼喝之聲傳來,也不曉得到底出了什麼事,再問那丫頭,她已哭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與白筠幾個面面相覷,正心驚ròu跳間,看見霍世鈞留下的四名侍衛疾奔而來,到了近前急道:“世子妃,外頭起了兵亂!前門已經被圍住,快從後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