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篤行應了退下之後,雨晴嘟嘴道:“我還以為說說而已呢。他們這樣犯上,您還親手給他們做衣?美得他們!”
善水睨她一眼,道:“你愛做不做,我不求你。”
雨晴忙道:“做!你都親自做了,我哪裡還敢偷懶?”
白筠見善水決意真的動手,便道:“我前日去庫房裡歸置東西時,記得有幾匹青棉布過眼。顧嬤嬤收拾進去託運過來,大約是留著給世子做寬衣的,用來fèng棉袍面里最好不過。只這還遠遠不夠,另外填塞所需棉絮,都需採買。”
善水道:“把管事的叫來。”
那管事此刻正領著人在收拾láng藉一片的前庭,聽到主母召喚,忙過來了。善水記掛先前那個粗使丫頭說的門房被殺一事,先問了詳qíng。管事回稟道:“確實是被砍了一刀,好在沒有xing命之憂,宋大人著了軍醫在治。”——原來是那丫頭驚慌過度,沒看清楚誇張所致而已。
善水聽到並無人命發生,心裡鬆快了些,命管事的讓那門房好生休養,又吩咐他儘快去採買fèng制棉袍所需的棉布棉絮等物,管事的領了命去。過了午,東西便陸續送到。闔府的女人,除了做飯的廚娘、燒火的丫頭,算上善水主僕三個,總共十一人,都齊齊聚到了花廳。裡頭燃了暖暖的火炭,擺上茶水點心。眾人覺得新鮮,且見世子妃也卸下釵環挽了衣袖,親自與她們並肩而坐裁剪fèng衣,哪裡還會不樂意?說說笑笑間,賽著飛針走線,倒也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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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州靠興慶府之北。霍世鈞一行人,幾乎是日夜兼程,兩日後的深夜,終於趕到了城門之外。此時城門早已閉合,城牆瞭望台也漆黑一片。霍世鈞命人大力撞擊,上頭終於有人提了燈籠,抖抖索索地探身破口大罵:“半夜三更誰他媽的撞門?奔喪也等明日!”
“瞎了你的狗眼!大元永定王府世子、興慶府武平軍節度使霍大人到此!緊急公務在身,再不開門,殺無赦!”
霍世鈞身後的廉青將腰牌甩了上去,厲聲喝道。
那守吏接過,揉了下睡眼,看清令牌上正面“武平”,反面是皇帝年號“景佑”,嚇了一跳,睡意全無。急忙再探頭出去,這才看清下面一溜馬隊,馬匹鼻息咻咻,顯見是剛趕了急路。當先一男人端坐馬背之上,著了黑氅,面容冷峻,被這氣勢所震,急忙親自下去開門還牌。城門沉重吱呀開啟聲中,馬隊飛馳而過,高高濺起的冰涼雪泥甩到那守吏臉面之上,叫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豐州守備節度使張亮友此刻摟了小妾睡夢正香,忽然被一陣急促拍門聲驚醒,聽到竟是霍世鈞半夜到此,如今人已闖入,就在前堂等著,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與劉九德同靠鍾家勢力起家,兩人雖談不上深jiāo,從前卻也時有往來。劉九德突然倒台,又聽聞“意外”死於被押入京的路上,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意。那批軍資,他先前雖礙於霍世鈞的臉面答應籌措借出,心中卻極其勉qiáng。冥思之下,終於想出這樣一招,明借暗收,東西昨夜剛連夜被送入府庫封存。霍世鈞就算懷疑到他也無證據。且武平軍人數以萬計,遭遇這樣的提早寒流,再凍個幾天,必定生亂。霍世鈞他就算有三頭六臂,也變不出足夠的禦寒之物。到時候變亂一起,必定左支右絀。今日送出了密信之後,得意之下,又考慮為防萬一,打算明日一早便離開此地先避個幾天,讓對方找不著自己,他只需在暗處等著看好戲就是。
他盤算都妥當了,卻萬萬沒想到霍世鈞竟這麼快就到。在屋裡走了兩個來回,一時焦灼無計。chuáng上的小妾等了半晌不見他回,起身趿鞋下地,打了呵欠埋怨道:“什麼人這麼不識相,半夜都不讓人好好睡。說你不在就是……”
張亮友被提醒,忙對外道:“就說我昨夜有急事出府了,不在!”
“張大人!我漏夜來訪,你沒口熱茶就罷,連人都避而不見,這樣可不夠厚道!”
門外忽然響起話聲,兩面雕花格扇門已經被人桄榔一聲踹開,張亮友猛抬頭,見霍世鈞竟現身在門外,大步而入,逕自坐到一張椅上,神qíng自若。
“啊——”
那小妾還光著膀子蘇胸半露,駭然見一陌生男人闖入,雙手掩胸尖叫出聲,鑽入被褥躲了起來。
張亮友又驚又怒,壓下心頭之火,勉qiáng道:“霍世子,連婦人內闈你都闖入,未免太無禮了!”
霍世鈞笑道:“張大人艷福不淺,怪不得不願起身見我。你不來,我只好進。我連趕兩個晝夜過來,是要告訴你一句話,艷福人人都願長享,只是可惜啊,有些人未必有這命去長享。”
張亮友畢竟歷過風làng,年紀也長,方才一時措手慌亂後,此時也冷靜下來,哼了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霍世鈞眉鬢結了白霜,此刻面上的笑倏然隱去,神qíng便也如罩一層嚴霜,冷冷道:“把你半道接去的軍資給我吐出來,我立馬走人,你繼續抱你的女人。不吐,別說女人,明早的太陽你都別想再見!”
張亮友勃然大怒,喝道:“霍世鈞!你太目中無人了!我知道你是個人物,只我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
他話未說完,忽然脖子一涼,一柄閃了寒光的匕首已經架到他脖頸,立時感到一陣刺破皮膚的痛,在身後小妾的連聲尖叫中,被bī一直後退,抵到了牆邊,這才停下。
“霍世鈞,你敢動手?我可是朝廷委任的三品大吏!來人,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