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輕巧而溫暖。那一幕宛如就在昨天。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侍衛,更不是一個女人的良人。但是他相信,他的家主,他的女人,會原諒他的。並且如果有下輩子,可以選擇的話,他更願意當一名無所牽羈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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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熙玉並沒有隨周家人一道成功逃離。確切地說,她和許許多多的百姓一樣,被當做俘虜驅趕著重新回了洛京,等待著被送解到西羌。到時候,他們或充實人煙稀少之地的人口,或被充任奴隸,或者被殺掉。而他們先前之所以沒逃掉,是因為被攔在了下一座城池的城門口。守城的郡守以防止混入西羌jian細為由,緊閉大門。
周家六口人,現在早就衝散了。霍熙玉原本是和仰賢周大娘一道擠在數十人關一間屋的地方,過了兩天,她便與另些人被關到了另個地方,與仰賢周大娘分開了。
這地方,原本是這個帝都里連太陽都照不到的貧民區,她從前決不會看一眼。但現在,她就和她身邊的所有女人一樣,衣衫破舊,蓬頭垢面,尋不到往日的半分容色。
她很沉默,就好像從前已經把接下來幾輩子要說的話都說盡,所以再也無話了,也不大動,每日只是安靜地坐在角落,望著自己的腳背出神。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多月,漸漸地,有些消息也傳了進來。據說,西羌人占領了皇宮,他們入城停止掠奪與屠殺之後,每天就都會在皇宮的南大門前向被驅趕了過來圍觀的帝都子民炫武,並且到了最後,必定會有一項娛樂,就是牽出被他們俘虜的大元“公主們”,讓她們當著子民們的面跪在西羌人的腳下供取樂,以此來侮rǔ大元。占城的西羌人仿佛對這種娛樂十分地熱衷,甚至輪流驅趕沒見過的俘虜們去當一回觀眾,所以這一天,輪到了關著霍熙玉的這一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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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熙玉隨了眾人被驅趕到了皇宮的南大門前時,竟意外地在紛亂的人群里見到了周大娘和仰賢。立刻擠到了他們的身邊,但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話,就被前頭的響動給吸引了注意力。
皇宮的南大門,原本是分隔高貴與低賤、權勢與卑微的一扇門,它朱漆銅釘,shòu脊鋪首,但是現在,卻成了一個笑話。十幾個濃妝艷抹衣著bào露的女子們,脖頸上拴著繩,被西羌人牽著出現在了門後,跪在地上。
“看哪,這就是你們大元的公主和郡主們!尊貴無比的皇家女人,現在卻被我們俘虜,成了一條條的母狗,只能匍匐在地上前進!”
一個頭目手執皮鞭,從跪在左首的女子開始指著,“長福公主、嘉德公主、君陽郡主、延平郡主……”
他用流利的漢話,一個一個地報著,神qíng輕蔑,仿佛在數點著動物。
“長福公主,來,來,舔下軍爺我的鞋……”
或許是懼怕那頭目手中的皮鞭,或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那個女子並無反抗,默默地躬身下去,順從地去湊他的鞋面。
“嘉德公主!據說你的哥哥是什麼永定王?他再厲害又怎麼樣,還不是像烏guī一樣,把頭縮得連影都看不見。他怎麼不來救你啊……”
那頭目譏嘲著,這次蹬掉了自己的靴,把一隻光腳湊到了那個“公主”的背上,壓她到地,然後把大拇指伸到她嘴邊,“舔!”
那“公主”很是聽話,卑微地伸嘴去含。
西羌頭目目光掃過一眼對面的大元人,哈哈狂笑道:“睜大眼看看,這就是你們的公主。你們的男人都是孬種,所以她們也就只配替我們含腳……”
他的身後,西羌士兵們也跟著哈哈狂笑。
被驅趕了過來qiáng迫圍觀的大元人里起了一陣騷動。有漠然,有不忍,更多的,卻是不忿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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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里,霍熙玉慢慢地蹲□去,湊到仰賢的耳邊,道:“小羊兒,以後就你一人等你爹過來救你了。你怕不怕?”
仰賢搖頭,遲疑了下,也湊到她耳邊道:“姑姑,你去哪裡……”
霍熙玉伸手撫了下他的臉,再次湊近,道:“姑姑要叫那些蠻狗和咱們的百姓知道,到底大元的公主該是什麼樣的!等下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動。咱們霍家的人,不能叫人看扁!”
霍熙玉說罷,將仰賢的手遞到了周大娘的手中,低聲道:“好好帶著他!”說罷轉身,推開身前擁擠人的群,往皇宮們大步而去。
那個“嘉德”公主還在舔羌人的腳,西羌人還在恣意狂笑。正這時候,人群里忽然衝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徑直衝到那排跪在地上的“公主”們面前,飛快彎腰下去,等她起身之時,只聽一聲慘叫,那個正翹著腳的西羌頭目脖頸處已經被利刃劃出了一道深深地口子,翻倒在地。
這個變故太過突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連西羌士兵也忘了反應,直到她放下握著殺人匕首的手,飛血噴濺出三尺之外,而地上那個嘉德公主也尖叫起來的時候,這才呼啦啦跑了過來,將這看起來像瘋婆子一般的女人圍了起來。
“你什麼人,好大的膽子,不想活了!”
另一個頭目已經拔刀戳到了霍熙玉的胸口,喝道。
霍熙玉絲毫不懼,朗聲道:“我是什麼人?問得好。我告訴你們,我的先祖是這個帝國的開國太祖,我的父親是他的直系第十一代子孫永定王,我的兄長是曾經殺得你們這些蠻狗伏地乞饒的霍世鈞,我才是霍家真正的嘉德公主!”她狠狠踢了地上那還在瑟瑟發抖的女人一腳,輕蔑道:“你們這些蠻狗,一朝得志,面目何等可笑!竟會用這些不知道哪裡牽出來的下等女人冒充霍家的公主,以此在大元的子民面前來求得你們卑微而自大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