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裡是公主府,或者軍營之外的任何地方,他自然一百二十個願意,恨不得從早到晚就這樣陪在她身邊。但是這裡偏偏是軍營。這晚偷溜過來,已經是犯了大將軍的令了,再過來的話……
他咬咬牙,終於在她略帶不滿的注視下,重新又走回到她身邊蹲了下去,看著她眼睛,輕聲說道:“瓔珞,我想來的。但是這裡是軍營,外面的弟兄們在冒著寒風守夜,我卻……,我心裡有點不安……,等你和王子平安到了戎陽,我一定都陪著你,好不好?”
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小心地看著她,仿佛怕她會惱火。
昌平的眉頭本來還是微微皺著的,等聽到他最後那句仿佛帶了懇求意味的“好不好”,雪白的牙齒咬了下嘴唇,突然笑了起來,伸出一隻手重重戳了下他額頭,嘴裡啐了一聲:“你去好了。以後也都不要來了。你還當我真想你來啊!”
步效遠額頭被她尖尖的手指戳了下,腦門一陣蘇麻。等聽清她的話,又有些發急:“不是的……”
“你去吧去吧。我也累了。趁天還沒亮再睡下……”
她打斷了他,懶洋洋打了個呵欠,翻了個身面朝上,拉高被褥蓋住自己的肩,已是閉上了眼睛。
步效遠呆呆看她一會,見她沒再理睬自己,只好怏怏起身到了大帳門帘後,從邊上掀開朝外望去,見外面仍是黑沉一片,整個軍營里都還靜寂無聲。奇怪的是,原本隔了段距離巡邏在大帳之外的衛兵們卻不見了。稍等了片刻,見四下還是空無一人,終於閃身飛快地潛了出去。
步效遠往自己在外營的值守軍帳飛快而去,只是一路之上,腦海里卻始終反覆回想著她剛才最後的那句話,心裡微微有些忐忑。
“她好像不高興了。是不是真的都不許我以後再過來找她了?”
他嘆了口氣,煩惱中卻又帶了點甜蜜。
值守軍帳就在前面不遠處了,步效遠並沒進去。凌晨四更,正是睡夢中人睡得最沉,值守之人最睏乏的時候。他雖一夜未睡,只此刻jīng神卻還極是亢奮,毫無倦意。到附近又巡視了一圈,見守衛已經換了班,一切照常,只是看見他過來,神色仿佛有些怪異,yù言又止的。
他平日與軍士們關係處得不錯,沒等他開口,就有一人湊了過來,壓低了聲奇道:“步將軍,大將軍不是說你有事,由他臨時代你值守嗎?你怎的又來了。”
步效遠心裡咯噔一下,後背已是有些發熱了,含含糊糊應了聲,轉身就急忙往軍帳里去。等掀開帘子進去,果然,抬眼就見桌案後端坐著魯大將軍,手上拿了一冊書,正聚jīng會神在看。聽見他進來的響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大將軍……”
步效遠心知是躲不過去了,硬著頭皮到他身前,也不用他說,自己已是單膝跪了下去。
“駙馬爺,回來啦?有沒碰到什麼人?”
半晌,魯鹿才從書冊上抬起眼,看著他不冷不熱地問道。
步效遠低聲說道:“沒……”
“沒就對了!公主大帳里既然已經有你這麼個貼身護衛了,外面還要那些守衛做什麼。”
步效遠臉一陣陣發熱,低頭不語。
魯鹿把手上的書冊“啪”一聲丟在了桌案上,盯他一眼,哼了一聲,也沒二話,站起來就朝外去了。
步效遠聽他有些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半晌才回過神來。本以為自己觸了軍令,擅離職守,被他狠狠訓斥一通是必定少不了的,明日說不定還要責罰。不想就這樣被放了過去,倒是有些不敢置信了。一個人呆呆又愣了片刻,這才慢慢站了起來,心中羞愧不已,這下暗自下定決心,今夜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潛去她大帳了。
他這決心下不下其實都一樣。天明之後,軍中就傳開了個消息,大將軍突然下令,為保西戎王子的登基大典萬無一失,命步駙馬帶上一隊人馬,行在大隊前方肅清道路先行入城,在戎陽城內迎接昌平公主和王子的駕輦。
這樣的安排也是出于謹慎,本也正常,只是偏偏在公主來的時候派走步效遠,就顯得有些引人注目了。不知道哪個傳出去的,說駙馬昨夜大半夜的都不在值守軍帳中,不知去了哪裡,今日大將軍這突然決定,莫非竟是和這有關?一時私下裡又各種猜測紛紛出爐。淺-糙--微-露-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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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昨夜和步效遠一樣,也是差不多一宿沒睡,直到他四更多離開了,這才倦極略微合了下眼。女孩家身子到底嬌弱些,沒他那樣能熬。天亮時分,雖還正睏乏,只是怕自己若是起身遲了,整個大軍就要等候,不能拔營,這才qiáng行撐著眼皮子起了身。等梳洗過後jīng神略好了些,這才聽茯苓說道:“一早的,駙馬就被大將軍派了出去,要先行入城呢。”
茯苓和另些侍女們的帳子離她的很近,昨夜她和步效遠一起,雖儘量壓低了聲,大帳氈壁厚,加上外面風聲大,遠些雖聽不到動靜,只曉得她們幾個卻是瞞不過的。此刻聽她這樣說,眉頭略皺了下:“動身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