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聲的昌平簡潔說了一句。
面對昌平,張龍不敢再像剛才那樣嬉皮笑臉,正色道了謝,見前後無人,這才壓低了聲飛快說道:“我就曉得你們一定會回來,這才天天到城門口轉悠,果然被我等到了。步駙馬,你的義兄顧嚴讓我告訴你,屠巷一帶已經有暗哨布下,你們不要回去。他每天未時之後,會在城西一家叫燕來的茶館等你。現在天一黑就實行宵禁。我就曉得這麼多。你們趕緊想想辦法,後天新皇就要祭天昭告天下了!”
張龍說完,匆匆離去。
步效遠望了眼昌平,見她眉頭微皺,神色凝重,低聲勸慰道:“放心。我義兄一直留在京中,對局勢想必心中有數,過去聽聽他怎麼說。”
昌平微微點頭。
***
太寧宮中詭譎生變,風起雲湧,但這於尋常百姓來說並無多大影響。午後,燕來茶館裡,茶客三三兩兩占據一桌,一壺茶,幾碟果,高談闊論,逍遙快活。
步效遠兩人步入茶館,一眼就看到一個青衣男子坐在角落的一張方桌之後,臉容清癯。那男子也立時看到了他二人,臉上微微露出喜色,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步效遠和昌平一直跟著,直到他到了條窄巷,敲了扇門,門應聲而開,他兩人也跟了進去。
“阿杏!”
步效遠有些驚訝,脫口叫道。
開門的正是從前住在屠巷中的阿杏,一年不見,她如今出落得更是亭亭,已是完全的大姑娘了。
阿杏抿嘴一笑,急忙又關上了門,上了閂。裡面,阿杏的娘也聞聲,笑臉迎了出來。
幾個人剛進屋裡,顧嚴就朝昌平下跪行禮,口稱“公主金安”,昌平急忙叫他起來,這一場動靜,卻把後面的阿杏母女驚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公主……”
阿杏呆呆望著昌平,吃吃道。
顧嚴點頭,回頭低聲道:“她就是昌平公主。”
阿杏怔怔不語,邊上阿杏娘回過了神,急忙要下跪,被昌平一把扶住了。
“從前我就覺著阿步帶回的媳婦和尋常女兒家有些不同。前些時候官軍到了屠巷,弄出這麼大動靜,我還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竟是衝著公主和阿步來的……”
阿杏娘絮絮叨叨,神qíng極是激動不安。
“效遠,你隨大軍出征後,我照了你的囑託有時去看顧下嬸娘和阿杏,後來宮中生變,王司徒查到屠巷,把你家邊上的住家qiáng行遷走,派了人佯裝住進去監視,以防你萬一回來。我這才另尋了這地方,叫她們母女暫時有個容身之處。”
顧嚴簡單解釋道。
步效遠看向了阿杏娘,有些不安道:“嬸娘,我拖累你們了……”
“哎,快別這麼說。你這麼有出息,嬸娘也替你高興。你們一定有話說,我這給你們看哨去。”
阿杏娘拉了阿杏,急急忙忙出去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下有些肅穆下來。
“顧大哥,大將軍怎麼樣了?”
步效遠立刻問道。
顧嚴道:“大將軍積威已久,他們不敢貿然對他下手,如今只是派了重兵軟禁在西苑,尋常人根本無法靠近。女皇陛下應也被拘在行宮之中,想來xing命應無大礙,只是如今局勢已危如累卵,後日他若順利祭天昭告天下,只怕再難有大作為了……”
“我千里而回,就是為了此事。我的二皇兄早和北夏勾結,北夏láng子野心,對我中昭虎視眈眈。他若稱帝,於國於民絕非幸事,往後中昭必定再無安寧之日。顧大哥若是有何對策,儘管道來。哪怕需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昌平一字一字道,聲音清晰有力。
顧嚴急忙口稱“不敢”,沉吟片刻,終於道:“朝中百官,女皇母族端木家如今已被控制,難有作為。剩餘大部分人迫於yín威,不是觀望靜待就是倒向王家,且他們也無這回天之力。如今能撥動局勢的關鍵,在於兩人,一是魯大將軍,二是蕭家。”
步效遠和昌平對望一眼。
“大營兵力,足以撼動天下,誰掌握了大營,天下就歸誰所有。那裡的將領,如今雖被撤換了一部分,只剩下大多還都是大將軍的舊部,大將軍只要出面,必定能震懾得住。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軟禁了大將軍。只要我們能弄出大將軍,局面就挽回了一半。”
“如今只有蕭家還有可能做這件事!”
“公主所言不錯。蕭家本是中昭的三大家族之一,從前就一直與王家明爭暗鬥。如今王家驟然得勢,大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勢。蕭丞相藉口病身,辭了相位。我若沒想錯,他心中必定不甘,不過迫於形勢,這才避其鋒芒。公主若能親自出面遊說於他,他極有可能會被說動。只要他肯出手,營救大將軍就有極大勝算。只是……”顧嚴微微皺了下眉,又猶豫道,“萬一遊說不動,反把公主jiāo給你二皇兄的話……”
“要成大事,又豈有萬全的勝算!只要有一分的把握,我也要去試下。”
昌平打斷了他的話,眼睛閃閃發亮。
“公主真當是巾幗鬚眉,這般膽色,叫我極是欽佩。事不宜遲,今夜就要行動。”
三人商議完畢,已是正午。阿杏過來叫他們去吃飯。昌平站了起來,眼前突然一陣發黑,站立不穩,若非步效遠眼疾手快,一下就要栽倒在地。
“瓔珞!”
步效遠大驚失色,抱起她放在chuáng鋪之上,焦急地拍打她臉。
昌平眼睫微微顫動,慢慢睜開了眼,有些茫然道:“我……這是怎麼了?”
“你剛才暈了過去,躺著別動。”
阿杏娘急忙送了碗水進來,昌平喝了下去,臉色這才有些好了起來。
“瓔珞,這些日子苦了你了,是我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