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只能去渡口看下了。希望有船。”
楊譽看向徐若麟,說道。
如果還想走預先計劃的平原道,剩下的唯一方法就是渡江了。
徐若麟的目光終於從對岸那團還在冒著濃煙的火光上收回,側頭看了眼右前方的渡口方向,點了下頭。一行人調轉馬頭,往渡口疾馳而去。
這條林雲江,江面開闊,寬達數十丈。今年較之往年冬暖,至今仍只兩岸結冰,中間尚有約莫十丈寬的江面流水洶湧。一路找了過去,見不到一艘船。
這樣的寬度,以徐若麟的水xing來說,游過去是沒問題的。但除了他,受傷的下屬和趙無恙,以及馬匹,顯然不可能都一道隨他從寒冷徹骨的江水中游到對岸……
“看,那邊有船!”
趙無恙忽然驚喜地叫了一聲。
徐若麟循聲望去,果然看見不遠處來了一艘船。並非渡船,而是當地人時常駛上江面捕魚的一條漁船。
楊譽立刻朝船夫大聲呼喚。船夫很快便瞧見岸上的這一伙人。仿佛有些懼怕,起先似乎不願靠近,但經不住叫,最後終於還是靠近,警惕地看了過來,遲疑地問道:“你們……是什麼人?要gān什麼?”一口濃重的當地腔調。
楊譽沒有回答。只是仔細察看船夫。見他面色黑中泛紅,一雙手布滿凍裂的傷痕。艙底有幾十條已經凍僵的魚,邊上堆了漁網。便指著那堆魚問道:“這些什麼魚?”
“鯿花,鯉拐子。”船夫有些茫然,但應得很快。
確實是當地人對這幾種魚的稱呼。
楊譽徹底打消了顧慮,道:“我們是大寧都司的,要過江。你送我們過去!”
船夫吁了口氣。只瞧一眼他身後的人馬,又為難地搖頭,道:“軍爺,我船小,你人多,還有馬,恐怕不方便……”
“給你錢便是。你來回多擺渡幾次!”
楊譽不耐煩地打斷他話。
船夫終於面露喜色,忙搖櫓靠岸,道:“軍爺請上,小心些!”
楊譽回頭看向徐若麟。一直沒有開口的徐若麟終於走到前頭,站定。
船夫這才像是注意到了他,朝他露出一絲帶了畏懼的討好笑意,哈腰道:“本是不該管軍爺要錢的。只是日子不好過,上月好容易才繳清肅王府的花票,又要提防赤麻人。今日一早便出來捕魚,也就不過這麼幾條……”
徐若麟微微一笑,道:“耽誤你打漁,補償自是應該,只是……”他的目光在那船夫身上上下掃了兩眼,淡淡道,“你的刀沒藏好,露出刀柄了!”
船夫一怔,下意識地便低頭往腰間看,並無異樣。電光火石間,明白了過來。猛地抬頭,見對面這年輕男子的臉色已經驀然轉寒,朝著自己冷冷道:“愚蠢的傢伙!以為這樣便可瞞天過海?”
船夫臉色大變,方才一直佝僂著的腰身猛地挺直,幾乎是眨眼間,手上便多了一柄尺長的方刀,朝著不遠處的趙無恙猛地撲去,只他身形才剛一動,徐若麟的刀已經出鞘,手起刀落,一道寒芒掠過,鮮血便如旗花一般從他頸項噴出,猛地濺到了徐若麟的臉上。
船夫死前的最後一眼,定格在了這張布滿鮮血,卻平靜得沒有絲毫表qíng的臉上。
“大人!”
終於反應了過來的楊譽等人這才猛地衝上,駭然拔刀出鞘。
徐若麟盯著跌出船外漸漸沉下水去的屍體,道:“走吧!就算渡過江,前頭也有埋伏。平原道不能走了!”
一行人往回而去的時候,趙無恙終於壓不住心中好奇,問道:“師傅,你是怎麼瞧出那船夫有問題的?”
趙無恙的問題,正是楊譽等人迫切想要知道的。尤其是楊譽。出于謹慎,他亦試探過。覺得沒有問題。萬萬沒想到的是,竟是自己被蒙蔽。倘若不是徐若麟最後出手,一旦人到江心,那殺手再發動近距離的突襲,後果……
饒是身經百戰,楊譽此刻也仍還有些後怕,所以立刻望向徐若麟。
徐若麟看向趙無恙,道:“起先我見到那棧橋被燒時,便覺得有問題了。不知道你們留意到沒,我們這頭,火已經滅掉,而對面卻仍剩餘火。這說明什麼?”
趙無恙皺眉,忽然靈光一閃,脫口道:“我知道了!火是從我們這頭開始燒過去的!”
徐若麟讚許地點了下頭,道:“不錯。所以這把火,不可能是跑路的赤麻人放的。而大寧都司的人,更不會無緣無故燒橋。所以我便懷疑這是追殺我們的人利用這場意外設的一個圈套。方才到了江邊,恰竟遇到條可以送我們渡江的船。這船夫,雖外貌口音都與當地人相差無幾,甚至連江里魚的種類也分得清清楚楚。可你們注意到沒,楊譽要他送我們過去時,他一開始是不願的。如果他真的是當地船家,也不願送我們的話,他應該建議我們走棧道,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因他此時根本就不曉得棧橋已經被燒毀。但是他卻絲毫沒提。所以我疑慮更深。便試探了下他。毫無防備之下,他果然露出了馬腳。”
徐若麟說完,楊譽huáng裳等人都是面露敬佩之色。趙無恙更睜大了眼,嘆道:“師傅,你真厲害!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什麼時候我也能像你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