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呢,倒是邊上的尺素雲屏等人先明白了過來,面面相覷,雲屏道:“太太等著,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王氏見初念仍呆呆地望著自己,擦了了下淚,道:“昨晚的事,娘都聽說了。幸好你沒大事。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這一輩子心裡都不能舒坦!”
王氏說話的時候,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微微回頭,瞥見是廖氏過來了,不但沒停,反倒加大了音量,繼續道,“我也不管這是天火地火還是人火,反正我好好一個女兒平白成了這樣,我這當娘的實在看不過眼去。嬌嬌,我這就帶你回家。看誰還能攔我!”
跟著廖氏進來的沈婆子忙道:“哎親家太太,話不能這麼說。二奶奶雖是您的女兒,只嫁了過來,便是徐家的人。我們太太也是把她當親女兒般看待。哪有稍不小心磕碰下,親家太太便要帶人回去的理兒?”
王氏這才轉身,冷笑道:“你這話我不愛聽。我也不是說親家太太對我怎麼樣了。只是這地方住過的人不少,連從前我婆婆還在世時,我也來過。這麼長時日,住了不知道多少撥過來修行的居士,從來沒聽說過有什麼意外,怎的我女兒一住進來便就起了這樣的火?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是我身上掉下的ròu。人家不當回事,我卻不忍心要她往後還遭這樣的謀算!”說罷看向廖氏,徑直道,“親家太太,今日大家人既都齊,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這樣拖著也不知何日才到頭。索xing說明白了。女婿既沒了,我就不叫我女兒守那什麼勞什子的節了。旁人戳我脊梁骨也好,你不樂意也罷,反正今日趁這便宜,我先接了她回去。等她傷好了些,我家自會派人過去和你家清解關係!”說罷催著看呆了的尺素等人去收拾包裹。
廖氏臉色鐵青,道:“親家太太,我從前當你是個懂禮之人,這才不顧臉面三番四次上門好言相勸。原來你是存心要撕破了臉皮讓大家都難看!你我兩家都是金陵有頭有臉的門戶,你這樣鬧一出算什麼?你以為你女兒歸宗了,往後便會有好人家再要嗎?”
王氏道:“就算我養在身邊到老,也比她年紀輕輕守著寡qiáng!再說了,”她jīng明的一雙眼掃過廖氏,哼聲道,“太太,我勸你還是撒手的好!你家如今事出得不少,與其再費腦筋qiáng留我女兒,倒不如多想想那些事該如何解決的好!”
廖氏頓時明白了過來,想必是徐耀祖戰敗的消息此刻已經傳了出去。面上的血色頓時褪盡,咬牙道:“好啊,我道你今日怎的忽然這樣蠻橫起來,原來是指著我家出事來的!好,好,什麼人qíng,什麼臉面,統統都是放屁!”
她急怒之下,連“放屁”這樣的市儈話都脫口而出,話說完,想著丈夫生死不明,徐家前途未卜,自己那個好容易才重得聖恩的貴妃女兒眼見又要被冷落,胸口忽然一陣憋悶,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陣發黑,人便一下往後仰,虧得邊上的人眼疾手快扶住,這才沒倒下去。
初念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識貴婦人之間的口舌罵架。以她自己的心思,自然恨不得立刻便能隨王氏回家。只是萬萬沒想到為了這個,母親和婆婆這種平日在外人面前優雅高貴的婦人,竟也會爆發這樣一場徹底撕破臉的罵戰。見王氏和廖氏你來我往劍拔弩張,緊張得心怦怦直跳。廖氏又忽然像要氣暈,扶住她的沈婆子抬眼看過來,一臉恨不得撲過來撕碎自己的表qíng,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王氏對自己這個女兒,向來就很疼愛。只是丈夫去了,自己礙於當家人司彰化的權威,做不了主,這才無可奈何而已。如今有了司彰化的默許,少了畏手畏腳,做事自然麻利果斷。一早過來,就存了趁此機會帶回初念的念頭。明白廖氏的為人,倘若再那樣溫溫地熬著,再三年五載,恐怕她也未必肯鬆口。此刻話也說得沒了餘地,哪管廖氏暈不暈,轉身便扶著初念坐了起來,道:“咱們走。”
廖氏眼睛雖閉著,耳朵卻聽得清清楚楚。心知這個兒媳婦這次若是被帶走,往後只怕再難回來,自己為了那個死去兒子所費的苦心就會付諸東流,哪裡肯這樣便放?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推開扶住自己的丫頭婆子,厲聲道:“她如今還是我徐家的人,你休想這樣帶走!”
王氏手一頓,回頭冷笑道:“我偏就這樣帶走我自己這個差點沒被火燒死的女兒。你若不服,去應天府告我!大楚仿似沒有不許出嫁死了男人的女兒歸宗的律法。正好也叫官府查查,這火到底是怎麼燒起來的!”
“都給我自重!下人面前,好歹給也留點顏面!”
眼見一場口水戰又要開打,正這時,司國太出現在了門口,用力頓了下手中拐杖,壓低聲喝道。
王氏見是丈夫的姑姑來了,忙閉了口,轉身迎了上去,恭恭敬敬隨了初念喚她一聲“姑奶奶”,拿帕子擦了下眼睛,這才道:“倒叫姑奶奶見笑了。實在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見她傷得成了這樣,心中恨不得自己代替才好。想著領她回家先把傷養好。只親家太太不允,這才爭執了兩句。”
廖氏惱怒不已,待要開口爭辯,司國太已經對著王氏道:“也好。家裡最近正好亂,你把初念先接回去將養些日子吧。往後等傷好了再說。”
王氏大喜過望,見廖氏恨得連眉毛都似在跳,壓下心中湧出的笑意,朝著國太道謝,又對著廖氏客客氣氣地道:“親家太太,那我就先接女兒回去小住些時日了。你放心,我會照看好她的。”說罷轉身,一疊聲地命人去收拾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