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這是怎麼回事!”王氏把屋裡的人攆了出去,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方才默鳳來見我,竟說不能娶你了!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你舅舅如今開罪了皇上,雖被釋放,只往後也就是個平頭百姓,配不上咱們這樣的人家……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啊!我何時在意過他家做官不做官了?我還要抓住再問,他便匆匆跑了。他還說跟你說過了?這……這叫什麼事!氣死我了!他怎麼也做起了這樣不著天地的荒唐事!”
王氏說到最後,有點語無倫次,顯見qíng緒極壞。
初念急忙扶她坐下。見她以手撐額,一副苦痛的樣子。正要勸解幾句,她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去找你舅舅問個清楚!”
王氏說罷,急匆匆要走。被初念慌忙拉住,勸道:“娘,表哥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他會改主意,一定有他自己的難言之隱。他都說了不想娶我了,你若再這樣殺上門去,這不是為難舅家嗎?倘若被人曉得,女兒往後才真的沒臉去見人了!”
王氏站住腳,眼中已是淚光閃動,吸了口氣,道:“傻女兒,娘是為你著急!你表哥這樣的婚配對象,一旦錯過,往後你再去哪裡找比他好的?你說的娘都明白,只好好一件事,原本都說定了,忽然這樣不明不白地便改了,你叫娘怎麼想得開?你放心,我去找你舅舅,不會說難聽的,更不會鬧。只是問問他的意思。倘若連他也這樣說,我便死了心回來。往後再不存這念想了!”說罷拂開她手,擦了下眼睛,低頭匆匆而去。
初念望著王氏背影離去,腹中如被打了個腸結。茫然、痛恨、無奈,胸中的氣憋得,差點沒嘔一口血出來。
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了,必定是徐若麟搞出來的意外。想想吧,他先是偶爾得知了自己和王默鳳的婚事,然後王家出事,正有求於他,他慡快應了下來,也如應過的那樣將王鄂釋了出來,然後接下來,等著自己的就是王默鳳的悔婚……
太順理成章了。順得叫人不得不信,也無恥得叫人不敢相信。但這種事安到徐若麟的頭上,她絲毫不會驚訝。說句難聽的,前世他gān過的那些,比這還要無恥百倍。
難道這一輩子,無論她怎麼努力,真的還是無法擺脫這個人的覬覦和控制,哪怕她現在已經回到了司家?
這是她自護國寺被王氏帶回家後,第一次生出這樣的念頭。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給纏得心口冰涼,連呼吸都似有些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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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個顛撲不破的真理。對於經歷過嘉庚之亂而穩定下來的這個嶄新王朝來說,更是如此。
就在趙琚舉行登基大典的前一日,十六歲的趙無恙和他年僅八歲的弟弟趙衡,以及懷了身孕的趙衡之母宋碧瑤抵達金陵。趙無恙毫無意外地被封太子,趙衡封如意王,宋碧瑤封柔貴妃。然後,在為趙勘舉行一場葬禮後,趙琚便開始分封功臣。幾家歡樂幾家愁。以方奇正方家為代表的一批舊日顯貴成了昨日huáng花,而與之相對照的,便是一批新貴的迅速崛起。其中,徐若麟封一等忠勇伯、加從一品太子太保,任中軍都督府都督,入內閣議事。方熙載被授中極殿大學士,封少保,任兵部尚書,入內閣議事。沈廷文取代原昇平侯家的段良,任正三品京衛指揮使司。
……
這些人都是趙琚舊日在燕京時的心腹,於嘉庚之亂中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位高權重,雖引人側目,卻也合qíng合理。但在這些人里,其中一戶扶搖直上的人家,卻實在叫金陵眾多的世家門閥跌破了眼鏡。
這便是恩昌伯爵府司家。
司家雖也是百年的老門戶了,但從現任伯爵司彰化的父親那一代開始,便走下坡路了。當時犯了點事,還被奪去封地空具其名。到了如今,戶部左侍郎司彰化更是默默無聞。眾人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前些時日他家與魏國公府徐家因兒女婚姻而鬧出的孫女歸宗事。仿似起由是司家為了與徐家劃清界限,才要將孫女接回歸宗。這樣原本勁爆的新聞,只因當時戰事緊急,傳了幾天便不了了之了。到了現在,誰也不曾想到,就是這個絲毫不惹人注意的gān瘦老頭子,竟然一躍成為戶部尚書,列九卿之一。
司家,是唯一一門經歷嘉庚之亂後得以升官的舊世家。這和金陵那些剩下的不是原地踏步就是被貶的諸多人家相比,是如此的招人眼球,惹人遐想。
不管旁人在背後如何驚詫,作何猜想,司家人的日子,該怎麼過,照舊怎麼過。司彰化私下裡嚴厲警告了因意外狂喜而蠢蠢yù動的兒子司寇鑫,喝令他要比從前更夾緊尾巴做人後,打開大門,親自迎接那些攜帶賀禮紛至沓來的賓客。他的態度彬彬有禮,甚至比從前更要謙恭。但無論那些舊日朋僚怎麼繞著彎地打聽他飛huáng騰達的秘密,他一律打著哈哈而過,依舊惜字如金。眾人百思不解之餘,也就只是又羨又妒了——他們誰又會想到,就是這個看起來勤勤懇懇事必親躬隱形人存在般的老頭子,在他任左侍郎的時候,遞送出去了無數條關鍵的戶部戰時銀兩撥劃預算。而北軍從中,自然不難解讀到中央軍的行動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