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榮嘆道:“正是圓修師太。真真光yīn似箭,一晃眼,便這麼多年過去了……師太如今可還安好?”
“師太安好。”
蕭榮點頭,看她一眼,笑道:“方才我才想起來,當年我去三花庵時,停了半日。當日你□歲大。不曉得你可還有印象?”
初念輕聲道:“我那時膽小,蒙娘娘垂愛問話,卻慌裡慌張的,應了什麼也想不起。只記得娘娘溫恭備美,印象深刻。如今瞧著,和從前還是一模一樣。”
蕭榮輕笑起來。“真是個會說話的孩子!”隨即嘆了口氣,道,“□年的功夫過去了,我也經歷了無數人間事,一晃就老了,怎麼可能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她方才和初念這樣一問一答,只把旁人聽得目瞪口呆。此時聽她發出這樣的感概,安太監忙勸道:“娘娘怎的無端又愁煩起來?娘娘如今身居萬歲之側,統理內治,寬仁待下,又正值千秋壽日,合該歡喜才對。”
眾人醒悟過來,知道皇后是在感嘆她從前被扣為人質那段經歷,忙順著安太監的話,說起好話。卻見蕭榮擺手笑道:“說起來,我還欠這圓修師太一份人qíng。我記得當年我走遍大小廟庵,每逢占卜,卦象必定為凶。我正心灰意冷之時,偶路過這三花庵,卻拈出了個上上靈簽。記得師太當時還贈我一偈語,道水窮雲起,心意隨緣。我當時還不大懂。如今細細想來,竟真是這個理兒。”
鄭國太道:“清修之地,不乏世外高人。當日這話說的,正合娘娘一路經歷啊。”
眾人紛紛點頭。蕭榮便笑道:“正是。今日若非這麼巧,見到從前庵中的故人,我被俗務纏身,一時怕也想不起這三花庵當年與我之緣分了。安俊——”
安太監應:“娘娘有何吩咐?”
“明日你攜香火代我去三花庵還個願,也算圓滿了當年的這一段佛緣。”
安太監忙遵命。剩餘之人都紛紛讚嘆不已。蕭榮含笑不語,看一眼初念。
這一刻,初念才真正明白過來蕭榮為自己“撐腰”所指為何了。有了今日這樣一幕,外頭正在流傳的關於她身份的質疑,就算不能徹底被壓下,但至少,她這個司初儀的身份,得到了皇后的證實。若再有人質疑她的來歷,那就等同於質疑皇后。在這一點上,蕭榮與她站在了一起。
初念知道既有今日這樣的一番對話,接下來三花庵里的事,根本無需她擔心。蕭榮或者徐若麟,一定會安排好一切,不至於會出現什麼紕漏的。
她回了蕭榮一個無聲的感激眼神,再次恭恭敬敬地恭賀過後,告退而出。經過廖氏身邊的時候,看見她直愣愣地盯著自己,神qíng怪異至極。腳步並未停頓,便從她面前過去了。
初念在周遭各種探究目光的注視之下回自己那張筵席,還沒來得及呼出一口氣,忽然看見樓道口有一俊秀少年正在朝里張望,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那少年猛地睜大眼睛,先是露出歡喜之色,朝她拼命招手,隨即又猶豫了下,像是想起什麼,訕訕地放下了手。
這少年,正是兩年前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山東芷城蘇家蘇世獨。如今她雖大了不少,應該有十五歲了,但初念仍是一眼便認出來了,心中也是又驚又喜。
蘇家的爵位是郡伯,女眷本不在此次入京之列。只是蕭榮仰慕蘇家先祖魏弦玉,前次又聽初念提過蘇世獨,想要一見,此次便特意召她入京。剛昨日才到的。蕭榮一見便十分喜歡。安排她暫時住自己的側殿。喜她xing子憨直,見她不習慣穿女裝,便也由她仍是男裝打扮。因剛到,知道的人不多,連初念都沒聽徐若麟提起過,大約他也不知道。
樓道口雖位置靠偏,又有傳菜宮女往來不斷,但男裝的蘇世獨出現在九華樓里,一下便引起了旁人注意。初念聽見身邊的幾個婦人已經在jiāo頭接耳,紛紛詢問這是哪家的公子,怎的如此不懂禮數闖到這裡。
初念知道蘇世獨xing子直。怕自己再不過去,她便真的要闖過來了。壓下心中的驚喜,忙朝她過去。人剛出大廳,見她便睜大了眼,急著要開口說話的樣子,忙伸指到嘴邊噓了下,示意她不要出聲。領她下了九華樓,一直帶到附近一處少人的假山旁,這才停下腳步,轉身對她微微一笑。
蘇世獨怔怔打量著她,遲疑了下,道:“你真的不是司家的那個姐姐?你是她的妹妹?”
蘇世獨昨日剛入宮,便朝宮人打聽初念的消息。得知她竟歸宗回了司家,後又嫁給表哥,如今人已經不在京中了,又是遺憾又是難過,幾乎一夜沒睡好。好在今早又聽說她還有個長得和她一模一樣的妹妹,剛嫁給徐若麟沒幾天,一時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刻瞧個究竟。她是皇后的貴客,在後宮自然一路自然無人阻攔,這便順順噹噹地讓她溜上了九華樓,找到了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