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下,終於道,“倘若我說得不對,嫂子你別怪我。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嫂子你十有八-九就是我從前的二嫂……”
初念的心一下跳得飛快,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青鶯卻渾然未覺,繼續道,“我大哥對你該是有多喜愛,這才冒了風險,費這麼多心機,不顧一切終於把你娶了。我也看得出來,嫂子你看起來柔柔弱弱,內里卻與外表不大一樣,要不然當初咱們落下山崖的時候,你也不會那樣背著我堅持咬牙走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你對他並沒他對你那樣的上心。我猜他一路過來一定不順。在我看來,他這樣的舉動,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可是我相信,在我大哥自己看來,這一切他一定都覺得值。我也一樣。我不想嫁人。我願意去當女官幫袁總管做事,陪他出海,哪怕十年八年,甚至是一輩子,我也甘之如飴……”
她說著,眼淚慢慢地流了下來。
“嫂子,我求你再幫我一次。等我大哥回來,讓他幫我上船,好不好?”
初念怔怔望著她。
“嫂子,我求你了……”
青鶯見她不答,掙扎著要起來向她磕頭,初念急忙扶住她。終於嘆了口氣。
“唉,小姑,老實對你說吧,不止是你,我先前知道袁邁要率寶船下西洋的時候,也憧憬了一陣子……可惜我這輩子是不可能了。倘若你真的想好了,等你大哥回來,我會試著跟他提的……但是不保證他一定會答應。”
☆、第九十九回
千里之外的dòng庭之地。那裡,正是肅王趙晉的封地。
這日清晨時分,靜靜的欒水之畔,一艘船頭飾了五彩蟠龍的大船正準備解索離岸。
這是肅王府的船,肅王妃此刻正在船上。她將經由欒水入長江,最後抵達與大楚一衣帶水的月羊國。
數月之前,皇帝趙琚尋不到繼續羈留諸多一字王在京的理由,只好令他們各自回封地。趙晉便是那時攜王妃回的dòng庭。上個月,他上表奏請皇帝趙琚,說王妃聽聞她母慈病重在chuáng,日夜哀哭。他感念她思親心切,懇請萬歲准許王妃歸邦探視。趙琚准了。照慣例,派一監察官員隨行。且為了對藩屬月羊國顯示上邦之恩,隨船賞賜金帛彩幣以及對月羊國王的封號。
這天正是肅王妃離開dòng庭封地的日子。肅王趙晉無法陪她同行。但他親送她到了欒水之畔。目送船隻遠離,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後,身影仍佇立不動。
次日中午,載了王妃的船到達入江的一道閘口時,因閘口關閉,只好停了下來。王府主事上船頭,正要命閘官開啟閘門,船上忽然qiáng行上了幾名身穿玄色便衣的佩刀男子。當頭一人二十多歲,神qíng嚴肅,目光幽冷。
此人正是楊譽。
“大膽,你們是誰?可知這是什麼船?”
主事官正厲聲阻攔,楊譽已經朝他晃了下左手掌心裡的一面腰牌,寒聲道:“奉旨行事,速速閃開!否則殺無赦!”
青銅腰牌上刻著“大楚執事欽差”,主事官一驚,立刻後退了一步,道,“大人,想來是有誤會吧?船上是肅王府李王妃,奉聖意回國……”
楊譽充耳未聞,已經大步往前,直接往後艙房而去。那裡是隨船侍奉之人的所在。
他一腳破開王妃緊閉的艙門,在王妃憤怒不滿的目光注視之下,若無其事站到了她面前,恭敬見過禮後,目光緩緩掃she四周,最後停在了一個靠角落拜訪的四合櫥上。
他朝著那個四合櫥緩緩而去,在王妃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中,猛地一下掀開蓋子。裡頭赫然藏了個六七歲大的青衣小童。此刻那小童正蜷著身子,目光中滿是驚恐,肩膀瑟瑟發抖。
“跟我走吧。”
楊譽朝這孩子擠出一絲他自以為是笑,其實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後,順手便將櫥蓋蓋上,手一揮,兩個手下立刻上來,抬了整個四合櫥迅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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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日,徐若麟離家已經過去數月了,初念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
和果兒整天樂呵呵地盼著父親快點回家不同,初念現在的的心qíng忐忑。仿佛盼望,又仿佛有些迷茫。她被這種qíng緒折磨著,幾乎寢食難安。
上個月,她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他在信里對她說,他暫時還有事,所以不能立刻回京。叫她照顧好自己,並請她轉話給果兒,叫她不要掛念他,他一切都好云云。
分別了幾個月,下次再相見的時候,不知道他見到自己時會是怎樣一番光景?她又會對他說什麼?
初念回想起他臨走前最後對著自己說“我知道你也不想我在你跟前晃”那句話時,神qíng里流露出的那種無法掩飾的疲倦,又仔細讀他的這封信,除了向她報歸期,托她轉話給果兒外,字裡行間,平平淡淡,她並沒讀出多少別的qíng緒,她心裡頭忽然便一陣煩悶。低下了頭去,習慣xing地伸手輕輕摸了下自己那個比他走時已經圓突了許多的小腹,心qíng一下又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