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這才認出了他的聲音,繼而認出他的人。一怔,撓頭道:“好……可是大爺,大家都說你打了勝仗,回來要受封……怎麼這副樣子?”
好像吃了個敗仗逃命回來……
門房心裡嘀咕了一句,嘴裡自然不敢說。
徐若麟終於微微吁了口氣,一把推開他,繼續往裡飛奔而去。
沒親眼看到她,他還是不放心。
他在一路迎頭相遇目瞪口呆的國公府下人的注目禮之中,最後一腳跨入嘉木院,發現院子裡靜悄悄的。
他一把推開了門,屋裡光線黯淡,空無一人。
那種不安感再次襲來。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猛地回頭,看見是丫頭素雲過來了。
“奶奶呢?”
在素雲驚詫睜大了眼要開口之前,他劈頭便問。
“昨日大奶奶的親兄弟成親,今日大奶奶稟告了老太太,便回門去了。她還沒回,但應也快了……”
徐若麟沒等她說完,立刻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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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初念的娘家辦了一樁喜事。她的弟弟,十八歲的繼本成了親,完成了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
繼本在去年秋的鄉試中,不負家人所望,中第一百零八名舉人。雖然名次列後,但在王氏看來,已是天大的喜事了。今chūn會試,卻與二房的繼昌一道落榜了。huáng氏夫婦懊喪不已,但王氏卻絲毫不怪兒子,勉力他來年繼續後,便張羅起了他的婚事。
司彰化在御前日益得以重用,時常被宣入內閣議事,司家地位牢固。繼昌是大房嫡子,又有徐若麟這個姐夫,婚姻之事自然順利,娶了工部正五品郎中江家的女兒為妻。
王氏與江夫人從前本就jiāo好,如今成兒女親家,江家女兒又溫柔賢惠,很是滿意。初念早外嫁,弟弟的婚禮不用回去,只是次日早新娘拜會夫家長輩及親眷一項時,她卻想回去了。一來,許久沒見母親,很是想念。二來,也想見下自己的弟媳。反正兩家相隔不遠,自己如今身子也妥,便早早稟明了司國太說明心意。司國太應了。到了這日,叫家人護送她去往司家。
初念回了娘家,與家人相見甚歡,送了弟媳婦見面禮。王氏見她肚子大了,氣色也不錯,知道前頭那位夫人留下的女兒又乖巧懂事,與她感qíng甚篤,歡喜不已。母女倆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接著自然又扯到了女婿身上。王氏絲毫不知他夫妻倆前段時間鬧生疏的事,只說起新打的勝仗,想來他不日便歸,很是高興。留她一直過了午,吃過了飯,守著她睡了午覺,起來洗了臉梳妝,又說了許多的話,再吃了晚飯,眼見天要暗了,這才依依不捨地送她出門,還叫她帶了一包送給果兒的吃用之物。
初念坐在馬車中,想著在娘家消磨過去的這一天辰光,心qíng不錯。行了段路,到一行人漸少的窄街時,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怎麼了?”
初念聽見外頭起了噪雜聲,問道。
“大奶奶,前頭路上被一堆乞兒所攔,圍過來討要吃食銅錢。”
周志應道。
初念掀起一側窗簾子,果然看見一群乞兒,衣衫襤褸,面huáng肌瘦,小從五六歲,大到十四五歲。
乞丐各地遍布,今chūn河南河北遭旱,大片田地chūn耕難為,朝廷雖頒布賑災對策,但仍擋不住大量人口湧進京畿一帶討生活,乞兒比往年更多。周志說話的當,已經被幾個小乞兒抓住褲腳跪地乞討,口中“大爺行行好”地叫個不停,甩也甩不開,有些láng狽。
初念道:“你分些錢給他們吧。”
周志心知這些乞兒賴皮,既被纏上了,若不分錢,休想輕易脫身。便從身邊摸出一把銅錢,用力撒向遠處,道:“都過去揀!”
乞兒歡呼一聲,紛紛跑向撒錢的地方,爭著撿錢。周志見狀,暗鬆了口氣,急忙正要叫車夫趕緊趕車出了這窄街,不想對面竟又湧出了一撥乞兒,人數瞧著比方才更多。
人多易生事,且天又快黑了。周志正心急,此時的街口,忽然又大步過來一個鬚髮亂蓬的男人,乍一看也是多日沒拾掇的樣子,見那人竟也徑直朝自家夫人馬車來,更是心急,也顧不得乞兒了,正要叫隨從過去阻攔,不想那人幾步便飛奔到了馬車前,對著車廂大聲喊道:“嬌嬌!”
周志定睛一看,可算認了出來,竟是府上的大爺徐若麟,登時喜出望外,大叫了一聲:“大爺,竟是您!”
徐若麟方才這一聲嬌嬌,可把車上的初念嚇了一跳。她自然立刻便認出了他的聲音。
先前照他那封信的意思,似乎還要些時日才回。她萬萬沒想到,此刻竟這樣就回來了,而且居然還如此在街角與自己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