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她微微一笑,道:“這就是我瞞著人悄悄返回的目的。等了這麼久,時機也到了,該是引蛇出dòng的時候了。”
初念終於回過了神。她看起來微微有些不安,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但是很快,她吁了口氣,抬頭望著他道:“我知道了,我相信你。你說行,就一定能行!皇后娘娘那裡,倘若你不方便,我可以代你入宮傳信給她。”
徐若麟輕輕拍了下她的手,道:“皇后那裡,我有通信渠道。這時候你入宮反而引人注目。你什麼都不用做,回家安心等著消息便是。我保證,很快就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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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過去了,第一道曙光從塔樓的孔窗中she入,喚醒了相擁而眠的一雙人。
昨夜因為晚了,這裡到城中的路有些遠,且城門也早已關閉,所以初念並未回。徐若麟後來讓周志自行到寺中借宿後,便與她一道回到了頂層的塔室。他們靠坐依偎在一起,低聲說著仿佛永遠也不會厭的私語,直到困極了,這才並頭睡去。
這裡荒糙叢生,狐走獾沒,伴著他們的只有山風和聲聲的塔鈴。身下甚至沒有一張可供躺臥的席枕。他只能讓她臥在自己鋪於地上的外衣上,枕著他的臂膀而眠。但這裡卻又勝似錦綉花園——他們第一次在這裡許下心愿的時候,彼此的心還隔著一層煙紗,看不清,也揭不掉;而今卻心有靈犀,勝卻了人間無數。這山風、這塔鈴、這懷了慈悲笑的神像,無一不是見證。
晨曦之中,初念回頭,再次望著古塔,看到初升的朝陽光芒正從塔頂殘瓦的翹角間折she而過,幻化出一道瑰麗的光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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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回到國公府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喵兒被宋氏幾個人帶得很好,看到母親回來,高興得咯咯笑個不停,張手要她抱。初念洗手換了衣衫,接過兒子後,被問起昨夜未回的事,便說天晚錯過時辰,所以留宿在寺中。眾人猜想也是如此,知道她最近為了大爺和老太太的事心力jiāo瘁,並未多話,更不敢叫她知曉三奶奶那邊傳來的閒話,唯恐讓她愈發糟心。
初念和果兒一道陪喵兒玩耍了片刻,哄他睡了,便去慎德院探望司國太,到了時,正遇到廖氏和初音也在。
自前次出了掌摑小叔的事後,初音每每看見初念便沒好臉色。等到了現在,徐若麟仍是杳杳沒有消息,連原本一直往嘉木院跑得頗勤的二房董氏,最近漸漸也少露面了,更何況是她?兩人打了照面,初音便哼了聲,斜眼望著初念。
初念沒有理會,只朝冷著臉的廖氏叫了聲太太,便到了司國太chuáng邊。見她躺那裡,不過略睜了下眼便又闔上,jīng神看著很差,心qíng一下又沉重了。
初音盯著初念的背影,實在難以壓下心中的那種妒意,忍不住對著沈婆子道:“沈媽媽,你聽說了沒,前幾天萬歲好像下令撤回搜尋的人了……唉,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我也曉得大哥好好的……只是這麼久過去了,始終沒半點消息……難免叫人擔心呢。萬歲怎麼就不多找些時候呢?再找找,說不定就找著了。”
沈婆子掀了下嘴皮子,皮笑ròu不笑,“我人微言輕,也不敢說什麼話,怕萬一讓人聽了多心生氣。只是三奶奶您放心,大爺是萬歲跟前的紅人,萬歲雖下令叫人停了,只是老話說得好,吉人自有天相,遲早有一天,大爺總會平安回來的……”
初念剛與自己男人分開,心中大定,哪裡還會將這些放在心上?瞥了一眼,淡淡一笑,道:“借您吉言,我家大爺確實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那倆人一唱一和,原本是想刺激初念,沒想到她卻這般姿態,心裡愈發憋悶,沈婆子畢竟礙於身份,不敢再說什麼,初音卻是仗著有婆婆撐腰,扶著自己的肚子,低聲咕噥道:“裝蒜的本事真不小……過去gān過什麼,別以為旁人都不知道……”
“當我已經死了嗎?”躺在chuáng上的司國太忽然睜開了眼,厲聲喝道,“我老婆子還好好活著呢——”
這一聲發得突然,把屋裡的人都嚇了一跳。看了過去,見司國太掙扎著要起來。初念站得近,急忙上前,與金針一道將她扶了起來,讓她靠坐在枕墊上。
老太太坐定,面色仍是泛白,目光卻凌厲無比,從初音身上掠過,最後定在廖氏身上。
廖氏沒想到原本看起來就像要死的老太太現在會有這樣如刀的目光。心中有些不安。被她盯了片刻後,勉qiáng著略微笑道:“老太太你jīng神瞧著好,真是好事……”
司國太道:“我不敢不好!我還沒死呢,你們一個個就敢這樣當著我的面搭台唱戲,是嫌我這太冷清,想熱鬧是吧?”
廖氏臉色微紅,說不出話了。
司國太轉而看向初音,冷冷道:“這立我跟前的人,都是府里有頭有臉的。旁人我不敢教訓,你是我孫媳婦,又是我娘家後輩,我便教訓你幾句。從前見你也是個聰明伶俐孩子,嫁了過來才多久,到底是被哪個教唆的,竟會糊塗無知到了這樣的地步?都是一家人,別事兒還沒出,先就恨不得拆了別牆補自己的房。初音我告訴你,補不起來的!這個家如今還有這樣的門面,你出去了,別家的太太奶奶們還肯賠著笑和你說話,你以為沖的是你自家男人的那張臉?趁早醒醒吧!倘若果兒她爹真的回不來了,你出去再看看,到時哪個肯費勁理會你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