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煥哦了一聲,又另揀了枝姚huáng牡丹雙合長簪,cha進了她發間,這才左右端詳了下,笑眯眯道:“娘子果然國色天香,叫人真箇不醉花前為哪般了。”
許適容見他當那小雀就似透明人地謅了酸詩和自己打qíng罵俏,惹得那小雀的臉都漲得通紅,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急忙站了起來打斷道:“我好了。這就去用了早飯,帶些gān糧,早些出發了。”說著己是出去了,楊煥這才跟了出來。
一行人回到青門縣衙之時,己是第二日的huáng昏了。出去半個月回來,後衙院子裡葡萄架上的葡萄都粉嘟嘟地長了不少,瞧著碧綠喜人。楊煥順手摘了一個丟進嘴裡,一下便是呸呸地吐掉,呲牙裂嘴個不停,原來是被酸到了牙。留在衙中的小蝶青玉響兒諸人得了許適容送的胭脂水粉,各自都是歡喜。那廚娘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整治了好菜,燙了酒,眾人一頓晚飯俱是吃得盡興,只楊煥不過喝了兩杯酒,就被許適容攔下了,說他病後剛好,這兩日趕路又辛苦,不許多喝。楊煥便也笑嘻嘻放下了酒盞,倒是沒鬧脾氣。晚間二人雖也是同宿一屋,卻是各自一chuáng衾被了。楊煥雖有些想法,只得於前次教訓,也不敢造次,纏著說了會痴話,見她打著呵欠閉了眼睛說聲“睡覺”,便也只好下去chuī了燈。原先還想著趁她睡著了偷偷動下手腳什麼的,只閉了眼沒一會,一下便睡了過去,原是當真有些累了。
楊煥不在這些時日,前衙里的一些事務都是木縣丞在處置。這木縣丞畢竟是讀書人出身,從前也是有些抱負理想的,只後來仕途不順,四五+了也才混到了個八品的縣丞之位,加之頂頭上司又是黑心辣手的,自然便心灰意冷起來,凡事只求自保。如今換了個上司,見此人做事雷厲風行的,又有後台,日後必定是要高升的,自然便也打起了十二分的jīng神助力,盼著日後有個出頭。楊煥到了前衙,裝模作樣略略翻了下公文,聽了些自己不在時的衙門事項,見事事都是處置得穩妥了,無需自己多費心,自然樂得省力,誇了幾句,隨口道:“日後小爺高升了,必定舉薦你接替了我這位子。”
木縣丞心中雖是歡喜,只口中連稱不敢。楊煥一拍桌子道:“什麼敢不敢的,小爺我最瞧不起那種口是心非的人了,我說你行,你就行!
木縣丞傻了眼,也不敢再謙虛了,急忙點頭稱是,又連連稱謝。楊煥這才笑眯眯去了。
轉眼便是中秋了,往年在此之前,這青門沿海都有大大小小數次的颶風海cháo來襲過了。只今年那風雨卻沒往年頻繁,恰逢中秋之時,風雨肆nüè了一夜,第二日便雲散雨霽了。衙門裡接各里正來報,說是海cháo未漫,只一些地勢較低的地方淹了雨水至小腿,掀飛了一些廬舍的屋瓦糙棚。又報坍塌了幾個豬圈,壓死了十來頭豬,傷了個豬倌,此外別無人員傷亡。又說百姓俱稱這新來的楊知縣是個福星,他一到任,連這天公都知作美。
楊煥喜孜孜回了後衙,把得來的捎息跟許適容一一報來,那“福星論”更是大加渲染了一番。許適容沒理,只一疊聲催促了他自己帶人去探個究竟。楊煥無奈,只得數點了衙役,和那縣丞一道出行巡視了,直到晚間才回來,面色卻是有些難看。許適容追問了幾句,這才破口大罵道:“奶奶的,幸而聽了你的,自己下去看了下。什麼壓死了+來頭豬,明明是刮榻了不少屋子,壓死了十來口人,傷了幾十。奶奶的,還蒙我說什麼福星,都是那裡正自己信口胡謅的。明日便抓了過來打板子!
許適容見他氣得不行,一邊上前幫他脫了有些沾染了泥水的官服,一邊道:“有喜聽好話的上官,就有拿好話欺瞞上官的下人。你起先聽了那好話,不也是沾沾自喜嗎?想是他們也是用應付從前那知縣的手段來應付你的。如今既是知道了實qíng,明日好生撫恤下那些損屋死了人的。再稍微教訓下那些人,下次再有這樣的事qíng,自然就不敢再欺瞞了。”
楊煥啞口無言,唔唔了兩聲,面上稍稍帶了羞慚之色。頓了下,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從自己衣襟里摸出了封信,笑嘻嘻道:“京里來的家書,我爹誇我了。”說著急忙遞到了她面前。
許適容接了過來,拿出了信看了下。果然是楊太尉寫來的。先說家中諸人都是安好,叫勿掛念;再說朝堂之上己是得知通州府沿海各縣修築海堤之事,皇帝己是准了淮南遭運張大人和陸通判的上書,雖國庫緊張,也命戶部撥錢三十萬貫下去,行文與銀錢不日應到;又提了上月,那原居於甘涼一帶臣屬大宋的党項人突地自立了西夏國,首領元昊自稱皇帝,調集了十萬軍馬侵襲延州,挑釁朝廷。群臣分為攻和兩派,吵成一團,看楊太尉字裡行間,似是舉棋不定地。洋洋灑灑數頁紙,最後不過輕描淡一句,說陸通判給皇上的上書中好生誇讚了楊煥一番,得知他甚得民心,未給皇上和自己丟臉,心中頗為欣慰,勉勵戒驕戒躁,更需奮發報效朝廷云云。
許適容看完了信,猶在沉吟,邊上楊煥卻是不停催促道:“怎樣,看到了吧?”
許適容抬頭看他一眼,見他絲毫不提他爹信中提到的另兩件家國大事,只牢牢盯著最後一句稱讚他的話,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正想罵他一句沒出息,卻又聽他笑嘻嘻道:“嬌娘,這可是我自打記事起,我爹第一次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