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陸夫人猶在絮絮叨叨,許夫人已是按捺不住,呼一下站起身來便朝許適容屋子裡去,陸夫人急忙也跟了過去。
許夫人風風火火闖進了許適容屋子裡,見她也不用丫頭動手,正在收拾著自己的行裝,邊上幾個嫂子苦口婆心在勸著,心頭那火便突突冒了出來,上去一把扯住了她手,噼里啪啦便把方才從陸夫人處得來的消息給說了一遍。那三個嫂子聽了但是面面相覷,貞娘忙道:“傻小姑,瞧你還收拾個什麼勁,那男人連這般不給你臉面的事qíng都做了出來,你還要跑回去作甚'”
許適容被關在這裡一連數日,心中實在焦躁起來,想著既是回了京,自己終歸還是楊家的媳婦,不管如何qiáng行先回去了楊家再說。許家人總不可能真拿個繩子把她手腳捆起來的,這才自己收拾起了東西。此時聽得許夫人的話,起先也是大吃一驚,怔在那裡一時說不出話來,耳邊只聽得許夫人和三個嫂子不停說話,落入耳中卻是嗡嗡聲一片,差點要透不過氣兒了。被扶著按到了椅上,稍稍定下了心神,這才瞧見那陸夫人也來了,勉qiáng起身見過了禮,叫了聲姨媽。陸夫人早過來握住了她手,可憐長可憐短地安慰個不停。
許適容待緩過了氣,勉qiáng問道:“姨媽可知那丫頭叫什麼名?”
陸夫人想了下,這才道:“仿似帶個什麼玉……對了是青玉。我回來青門縣時,你家中那個胖丫頭知道了,一疊聲地在罵,罵那騷狐媚的東西,就是叫青玉來著。”
許適容本是兩個耳朵里有些轟轟作響的,待聽到了是青玉的名字,那血一下反倒是涼了下來。低頭想了下,想起那次夜間在院落里葡萄架邊湖石上坐著的那個側影,有些自憐,又有幾分孤高。這樣的一個女孩,難道果真後來又對她起先不屑一顧的楊煥當真動了心思?動了心思也罷,畢竟是少女chūn心,為何卻偏偏要在旁人家中用這樣唯恐旁人不知的丟醜方式來爬上楊煥的chuáng?
許適容本就是個生xing沉靜的,方才不過是乍聞這消息,一時有些緩不過來而己。此時細細一想,倒是覺著有絲疑慮了,當下抬起頭來,望著陸夫人道:“姨媽怎的這般湊巧,也去青門縣?”
陸夫人笑道:“本是沒我什麼事的。只州府里例行公事要下去巡視海塘工事,本都說徐大人出了大力氣的,又是他的本地老家,自當也去的。他卻不巧要急著趕進京里去,這才請你姨父代去。我便也跟著去了,本是想探望下你,哪知人未見著,竟是碰到了此等事qíng。待回了州府,心裡本就記掛你娘的身子,又氣不過這個,正想著怎各安排車馬進京來,湊巧便得知那徐大人府上也要進個人進京,這才一道過來的。”
許適容聽罷,低頭不再作聲。只把陸夫人心中暗暗納罕不己。原來尋常婦人家,若是得知自家丈夫在外如此給自己丟臉,即便不是翻臉大鬧,哭哭啼啼幾句也是少不了的。這嬌娘問了自己幾句,坐那裡倒不動聲色起來,卻是少見了。只把邊上的許夫人急得差點要跳腳,罵道:“你個死丫頭從前還嫌你xing子火爆,怕你日後惹男人生氣,如今巴不得你火爆些,你倒生生成了個面人般,連這都忍了下去你是要氣死為娘的嗎?”
六十章
許適容抬頭,見幾個嫂子和陸夫人也都是盯著自己,嘆了口氣,這才慢慢道:“我知道娘和姨媽幾個都是為了我好,嬌娘很是感激。只這等事qíng,待我親自見了面問過了他,我自會決斷的。若他當真是那種受了點勾引就不拿我臉面當回事,不用你bī,我自己就會和他義絕。”
許夫人聽她這般說話,這才稍稍放下了心,只仍有些不滿道:“都是現世眼的事了,傳得人盡皆知的,還問什麼?你姨媽特意進京,難不成是拿無中生有的事來誆你不成?你這孩子……”
陸夫人有些尷尬,見許適容說了話便坐那裡悶聲不語了,急忙上前安慰了幾句,這才扯了許夫人出來她閨房。恰遇見許翰林下朝回府了,卻是怒氣沖沖的樣子,他身後跟著的三位嬌娘的哥哥亦是瞧著滿臉不悅,只都勉qiáng忍著的意思。陸夫人和許翰林稍見了禮,又受了三個表外甥的禮,便避讓了出去,那許夫人卻是急忙問起了緣由。
許翰林捧了茶盞,咕咚一口喝了下去,這才拍著桌案怒道:“氣煞老夫了!當真是氣煞老夫也!”說著把另只手上那茶盞狠狠砸到了地上,碎瓷迸濺得有半人高,這才呼地站了起來,背著手氣哼哼去了書房,只把許夫人弄得一頭霧水。
許夫人轉眼瞧了下邊上幾個兒子,要問個詳細,那任殿前司都檢點的嬌娘長兄這才道出了原委。原來今日朝會之上,許翰林亦是出於忠直之心,言本朝三十多年無戰事了,邊防不修,士卒未訓,如今延州北的數百裡邊寨都已盡數被李元昊洗劫奪取,怕戰事再延綿,也只不過是禍及百姓,於國於民毫無益處,這才與一群主和的大臣出言力勸皇上收回成命,派人去與李元昊和談。哪知那楊太尉竟和范仲淹幾個主戰派的一道群起攻伐,說即便和談也要是對方先求和,譏他這一群乃guī縮享太平之輩。兩方人到了最後,在朝堂之上竟是公然爭得面紅耳赤,若非最後皇帝拂袖而去,又被些中立的大臣給苦勸住,只怕鬧到現在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