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蘭入了水,待下沖慣xing的力道減弱,睜開了眼睛。
水下能見度不錯。在正午陽光的折she下,她甚至能清晰看到附近受自己驟然下水驚嚇而飛快逃離的一群銀色小魚背脊上的片片鱗光。
她凝神閉氣,雙手撥水伸向水下前方,雙腿向水面方向甩起,上體自然前弓,再次隨了慣xing繼續下潛。等潛到四五米深處,身體適應了此處水體的溫度和浮力之後,便弓身加速下潛,很快便靠近湖底。
雖然已經是十來米深,但因為水體清澈,附近湖底四五丈範圍內的景象都能看得見。一眼望去,見湖底果然如先前旁人所說的那樣,水糙豐厚,團團簇簇到處都是。水糙較少的地方,從表面泥層和石塊便能辨出新近被翻過的痕跡,顯然是之前撒下的漁網和造訪者所留。原本在附近游弋的魚群,被她這個不速之客嚇到,轉眼間便四下逃散,只剩苦糙和九尾糙隨了湖底暗波左右輕輕飄dàng。
溫蘭試著將手中魚叉cha入湖底淤泥層,發現半個叉頭輕鬆陷入後,底下就需用力才能繼續深入了。換了幾個地方,大致如此。據那師爺描述,官印不過小兒拳頭大,匣子也不大,不會很重。那麼沉入湖裡時,考慮到下降過程中的水阻,著底力量應該不會很大。照剛才自己測試的湖底泥層硬度來看,即便陷了進去,因為時日並不長久,想必也不會很深。這樣找起來的話,就容易許多。
溫蘭屏息凝神,執了魚叉在附近方圓的湖泥和水糙從中搜索,卻始終沒找到匣子的蹤影。
方才那師爺曾信誓旦旦,說匣子落水之地就在這數丈方圓之內,且先前在這裡也確實打撈上來過別的失竊物件。如果他的話無誤,這水底又沒什麼明顯暗流,匣子落水後即便被水流帶得偏離了位置,也不會相隔很遠。
溫蘭耐心地仔細再次搜索,尤其是水糙從和石塊fèng隙間這些漁網到達不了的暗處。仍是一無所獲。
當她開始覺到身體裡氧氣消耗殆盡的信號時,忽然注意到自己左手後方十來米遠的一凹陷處。那裡,一人多高的密密水糙中有堆岩石,中間似有一團詭異黑影在浮動。再仔細一看,心微微一跳,頓時感到一陣氣緊。
溫蘭知道自己必須要先浮上去換氣了。不再細看,猛地朝上方快速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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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上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在水中停留這麼久的時間還不浮上來——除了那個傳言已經被湖龍王招去做女婿的水生。再等片刻,湖面上仍只見被風chuī得泛鱗的微波,除此平靜一片,氣氛漸漸便凝重起來。雖然沒人開口,但不約而同地,每個人都開始覺得這個為了賞銀而下水的女子極有可能已經步了前頭那個水生的後塵了。
方臻見衛自行已經站到了船舷側,神色雖看不出什麼異樣,視線卻緊緊盯著水面,眼睛一眨不眨,明顯是有些繃緊的樣子。心裡便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該堅持往那女子的身上拴根繩的。萬一要真淹死了惹他不快,怪罪到自己頭上的話,那就糟了……
方臻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嘩啦一聲,抬頭見遠處數十丈外的湖面上鑽出來一個頭,正是先前下水的那溫姓女子。大喜過望,剛鬆口氣,卻見她又沉沒了下去,湖面只剩一圈圈的水紋。這才明白過來她是在換氣。
有了這一幕,眾人一下顯得輕鬆了許多,開始三三兩兩jiāo頭接耳地議論起來,不外乎是驚嘆這女子水下功夫了得,議論她下水時戴上的那副有點奇怪的眼鏡。
衛自行不動聲色地吁出一口氣,慢慢回到了座椅上,望著溫蘭起先破水而出的湖面,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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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蘭換氣過後,再次潛下水底。這次徑直便往剛才發現異樣的那一堆水糙方向游去。靠近之後,用魚叉撥開遮擋視線的水糙。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驚了一下。
水糙的中間,是幾塊相互jiāo疊的巨大岩石,因為長期沉於水底,岩石周身已經長滿了綠色的苔藻。一具肢體上纏滿水糙、爬了螺蟹、浮腫破碎得幾乎已經無法辨識生前模樣的男屍正飄dàng在那裡。他的一隻臂膀被夾在岩石fèng隙里。剛才看到的浮動黑影,便是這具屍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