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握住了秦氏手,搖頭笑道:“我婆婆是個直xing的人,比起那九曲十彎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多謝娘的心意了,回去住只怕未必妥當。”
秦氏點頭嘆道:“如此也好。見你比起上回好了許多,娘回去便也放心了。”
秦氏說這話,倒也不是緣由。原來淡梅嫁了出去沒幾日,她便經由個平日往來還算密切的吏部郎中夫人處得了個消息,提的便是護軍陸夫人做媒的事qíng。說那陸夫人早兩年前就給徐進嶸牽線做過個媒,女家便是許翰林府上的女兒。他家那女兒早就許了太尉府里的兒子,只當時兩家鬧出了事,去開封府判了和離。此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秦氏自然也是聽聞過的。陸夫人便是那時應了徐進嶸去牽線做媒的,聽聞他對翰林府上的女兒十分心儀。只後來那許楊兩家又做回了親家,這才不了了之的。
秦氏聽郎中夫人的口氣,隱隱便有陸夫人仿佛欠了徐進嶸人qíng,兩年前做媒不成,這回才將她家女兒說了過去填充還願的意思,心中老大不痛快,臉色當時便沉了下來。那郎中夫人不過是逞一時嘴快才來學舌的,話說完見秦氏不快,一下便也有些後悔自己多嘴,胡亂又說了幾句便訕訕告辭了去。
秦氏今日趕了過來,見女兒瞧著不錯,想起那徐進嶸自做了自己女婿以來也是禮數周備,做得挑不出半分錯處,想想又都是兩年前的事qíng了,那時自家女兒第二門親事裡的男子還剛喪去不久,實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處的人。心裡那意氣便也漸漸平了下來。只這樣的事qíng自然不會讓女兒曉得,免得她多添了份心思。
兩人又說了會別的閒話,那喜慶便過來傳飯了。席間擺滿了碗碟,比起平日不知道豐盛了多少,燒飯的廚娘得了吩咐,自然是賣力準備,只她慣會燒的不過是些老太太所喜的粗菜,再賣力,那手藝自然也是比不過京里廚子的jīng燒細燴。淡梅見柳氏面露嫌憎之色,不過略動了下筷子便放了下來,心裡實在有些不喜。且邊上老太太雖粗,只一雙眼卻是亮得很,見柳氏如此,面上已掛了些訕訕之色,忍不住便道:“我曉得嫂子平日吃多了jīng細的,今日出了城,這才特意叫做了些鄉野里的粗菜,換下口味清清腸也是好的。”
柳氏一怔,抬眼見自己小姑說話間,那神色和從前在家的軟和樣竟是完全不同,微張了下嘴,一時應不出來。突見自己婆婆秦氏正斜眼望了過來,似是帶了些責備之色,這才低頭不語。老太太那臉色這才慢慢緩了回來。
送走了秦氏一行人後,沒幾日轉眼便是下月初四了。淡梅曉得了老太太逢四要去上方寺的習慣,一大早地便起身準備陪著去。不料卻從喜慶處得了句話,說老夫人今日要自己過去,叫夫人不必去了。
淡梅見老太太被喜慶攙著上了車漸漸遠去,想起方才喜慶說話時目光似是有些躲閃,那老太太自昨日起又不時地盯著自己看的樣子,站那裡心中一時倒有些不解起來。
十九章
淡梅心中雖有些疑惑,只很快便也沒放心上了,逕自去了慧姐屋子裡。見慧姐照常在讀書習字,邊上那短兒在一旁看著,不時指著問,慧姐便說給她聽。見淡梅進來,慧姐急忙放下了手上的筆要上前行禮,被淡梅止住了,看了眼,心中暗自嘆了下氣。那慧姐現在臨的帖子,內容不是別的,正是那本《女誡》。
“母親瞧我寫得可好?”
慧姐見淡梅在看,有些小心地問道。
淡梅笑了下,點頭贊了幾句,仔細見她抄的正是“卑弱”篇,說生男弄璋,生女弄瓦,女xing生來就不能與男xing相提並論云云,實在忍不住,便坐到了旁邊指著笑道:“班姬此言雖無大錯處,只也並非全無紕漏。盤古開天,女媧造人,可見上古之初就無男女尊卑之分。北魏花木蘭代父從軍,令鬚眉失色。往近了說,前朝也有女帝之尊。可見書中所言也並非全無錯處,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女子可無才無貌,但萬萬不可輕看了自己,若連自己也輕看了,又怎能指望旁人不輕看?”
慧姐聽淡梅這般說,微微愣怔了片刻,這才臉微微紅道:“母親所言極是。其實女兒亦是……不太喜念這書。只當初那教習娘子叫學的,我爹也說了好,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