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嶸自回來後,就日日晚歸,淡梅也不曉得他在外面做什麼,此時心緒低落,自然更是懶得問,只是等他脫衣上榻後,隨口說了句:“回來了?”
徐進嶸借了燭火看了下她神色,便問了幾句她今日回娘家的事,淡梅想起他細心給自己備妥了禮,給人冷臉似是說不過去,便qiáng打起jīng神應了幾句,又道了聲謝。徐進嶸唔了一聲道:“方才見外面堆了些箱籠,說我娘叫你明日搬回去住?”
淡梅悶悶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半晌卻聽他道:“回去便回去吧。左右也是住不了多久的。”
淡梅聽他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睜開了眼剛想問下什麼意思,卻見他已是下榻chuī燈。突想起今日秦氏提到了說有望外放什麼的,莫非已是成真?待要問下,他上來後卻是一把摟了自己入懷,伸腿壓住了她腿,說了聲“睡吧”,沒片刻便聽呼吸均勻,想是真睡了過去。只得按下了心中疑慮,把他那沉腿輕輕挪下了自己身子,慢慢地也睡了過去。
待到了第二日,徐管家便帶了人過來了,將收好的箱籠裝上了馬車。待都妥當了,淡梅帶著慧姐去老太太那裡拜別。老太太瞧著倒是滿臉歡喜之色,待話都吩咐完了要起身了,卻是屏退了身邊的人,叫慧姐也出去了,這才扯住了淡梅手,笑眯眯道:“兒媳婦,你回去後若是有個早起泛嘔乏力什麼的,必定要立時叫我知道。我在這等著你好消息。”
淡梅愣了下,曉得了她話里意思,一時有些羞窘,只能點頭應了聲是。本以為好了,哪想她卻又道:“兒媳婦,我兒如今與你這般恩愛,我這個做婆婆的自是歡喜。只有一樣,我如今是拿你做自己人,這才直說了的。他男人家的勁頭來了便來了,咱們女人卻是要勸著點,別都隨了他xing子。這裡丫頭婆子不多,有話也只到我跟前,倒沒什麼。回去大宅子裡可不好這般隨他胡來,萬一被下人曉得暗地裡傳開,你這當家主母可就不好做了。”
淡梅起先不懂老太太這話,仔細一想,突地想起前夜裡書房裡完事後被他抱著回了屋子,門廊後卻是撞見了個平日看掃那裡的婆子,莫非竟是那婆子窺破了兩人好事,曉得老太太盼她有孕,這才到了跟前學舌討好?一時又是懊惱又是羞愧,只想狠狠咬幾口那男人撒氣了,低頭說不出一個字了。
老太太見她這般,自己倒是呵呵笑了起來道:“你兩個新做夫妻的,又分了小半年才團聚,這原也沒什麼,跟你說不過是見你要住回去了,提醒下往後小心些便是。”
淡梅急忙應了下來,哪裡還敢抬頭看老太太,急忙拜過了辭別,便徑直上了回京的馬車。
大宅里的上下各色人等曉得主母今日要回,連那西院的三房妾,自然都是早早地到了大門後照壁前等著。淡梅進了宅子剛安頓下來,周氏三個便過來拜見問安了。淡梅一直不想住這大宅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便是把頭埋進沙堆當鴕鳥的心理在作怪,總覺著自己和她三個這般一團和氣地聚成一堆很是怪異。既然無法改變,那就遠遠分開求個清靜好。所以本也是不想見的,轉念一想,自己剛回來便把三個對主母恭恭敬敬毫無冒犯的妾拒在門外,恐怕會被人背後說道,又想起從前那徐進嶸也在自己面前提過講規矩什麼的,便叫進來了。
一晃半年不見,周氏仍是原先沉默的樣子,略微有些木,趙總憐話也不多,問了安後便與往常一樣略微低下了頭去,瞧不見她神色到底如何。還是那chūn娘在說話不停,眼裡是藏也藏不住的嫉色。淡梅曉得她必定是在為徐進嶸回來後這幾日夜夜宿在城外園子裡不忿,只作不見,公式化地說了幾句便叫下去各自安歇了。
周氏走了幾步,突地回頭看了下淡梅,又走了回來道:“夫人,再過三日便是前頭過去的那位夫人的忌日,從前夫人未來時,承三爺所託,年年都是妾身一手cao持的。如今夫人來了,自然沒有妾身的事了。怕夫人太忙一時疏忽,妾身這才斗膽多嘴幾句。”
淡梅被周氏這幾句話點醒。按了道理說,這樣的事qíng如今確實該由她這個繼室來置辦。只是想到那個徐進嶸並無吭氣,她對這些又全無經驗,接了過來若是一個不慎,不定還會被指對亡人不敬,還不如繼續讓周氏攬去,自己到時候去拜祭下來得gān淨。想妥了,便對周氏道:“我對前頭的周姐姐心懷敬意,這樣的大日自然是要好好辦的。周姨娘素來就是個穩重的,與周姐姐又親厚,不如還是照往常規矩,周姨娘自己看著置辦便好,需要什麼找徐管家便是。”
周氏聽她這般說,似是有些意外,很快便牽出了絲笑,朝淡梅恭恭敬敬地躬身謝過了,這才退了下去,從門口還留著聽她兩個說話的chūn娘和趙總憐身邊過去,連眼睛都沒斜下。chūn娘面上似是露出了絲不快之色,趙總憐卻是立刻低頭隨了周氏離去了。
晚上那徐進嶸回來得要早些,大約是撇去了前頭幾日快馬在路上趕回來的時間。淡梅一看見他身影,便想起了白日裡剛碰過面的西院裡那幾個女人,心裡一下便有些堵。轉念一想,那幾個看見了自己,心裡不定比她還要堵得慌。暗自嘲笑了下自己。待他去洗漱的功夫,便一人坐那裡托腮盯著燭火出神了片刻。聽見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曉得他回來了,順手往桌案上抓了本書,佯裝翻看了起來。
徐進嶸果然沒注意到她異常,自顧閉了閂上榻便叫她少看些書,免得費眼睛。淡梅一聽他聲音,便想起了今早出門前老太太最後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心中更是鬱悶,坐著不動只翻書不停道:“我白日裡睡了,不困,你先睡。”話說完,還道他會qiáng行要自己過去,不想身後卻沒什麼動靜了。斂息屏氣又坐了一會,以為他睡過去了,這才chuī了燈,輕手輕腳摸上了榻,剛躺下,不料一隻手已是伸了過來將自己一把抓住又被壓了一場。待都靜了下來,邊上那男人真正入睡的時候,淡梅卻更是難以入眠了。
前幾個月里沒有丈夫,更沒有丈夫妾室的清心日子往後怕是再難尋了。如今qíng勢眼見著越發和她從前出嫁前預想的大不一樣。這個男人非但沒有和她相敬如冰,反倒是夜夜膩在一起,淡梅不曉得這叫好還是壞。她只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自欺欺人。那男人在她嫁入前就已經有妾了,出去到淮南路將近半年,十之**也是有溫香軟玉陪在側的。只她現在一日沒親眼看見他爬了別人的chuáng,所以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過且過了。等這男人對自己過了新鮮勁,有些倦怠了,然後和這世代里的絕大多數男人一樣,開始在妻妾的屋子裡輪換著過夜時,那時她是不是就也該徹底和他攤牌,讓他從此儘管去爬別的女人的chuáng,把她當一個起到兩家聯姻作用擺那裡看的閒妻就好?
大宅里的日子果然不舒心,就算現在她的丈夫還睡在她身邊也一樣。
因了第二日不是大早朝,上朝路也近了許多,故而兩人睡得晚了些。待起身後看徐進嶸yù要出去了,淡梅想起昨日的事,覺著還是跟他提下好,免得他到時萬一怪責自己不盡心,便叫住了。
“你瞧著辦吧。排場大些也沒什麼。秋娘從前侍奉我娘甚是盡心,這也是當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