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是打定主意不去了,慧姐到時候如何,卻還未有定數,不曉得那徐進嶸到時會如何安排,只十之**,估計也會隨自己一道留京了。見她現在果然聞訊過來追問,心中覺著有些過意不去,便道:“慧姐,我大抵是要留在京里,不去淮楚了。你……”話未說完,見慧姐已是低了頭,十分失望的樣子,心裡歉意更甚,正想再安慰她幾句,不想慧姐已是抬頭道:“母親若是不去,我便也不去了。我跟著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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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進嶸自昨半夜甩手去了後,到今日一天都未見到人影。到huáng昏之時,西院那裡卻是傳出了陣騷動,似是有女人在哭號,只很快便又安靜了下去,天地里只剩雪落庭院時發出的簌簌之聲。
淡梅很快便從包打聽的奶娘那裡得了消息,說竟是chūn姨娘昨夜突發惡疾,那惡疾還能傳染,被徐管家帶了人qiáng行送去了城外的另個莊子裡休養去了。一房的人都一道跟去了,看這架勢是要痊癒才能回了。
奶娘去後,淡梅獨自倚在支摘窗的窗欞上,看著窗前的滿地白雪,心中慢慢也是跟著蕭索成了一片。
她昨日在徐進嶸面前,雖說出了那樣的狠話,只畢竟還是無法真能做到將人視為三六九等。chūn娘當真是背後的那個人,還是也和她一樣,不過被更背後的那個人算計了,她已經沒有心緒去想了。
人心難測,後宅無qíng。千頭萬緒,到了最後不過還是那句話,守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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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雪慢慢停了下來。屋子裡上好的銀炭燃得極旺,暖氣熏得人昏昏yù睡。淡梅早早便坐進了被窩。
徐進嶸進來之時,屋裡便帶進了股冷風。見他站門內側拍著肩上的雪,顯見是剛從外面回來。
“說你叫人把東西歸置回去了?鬧幾下便也罷了,真當還胡鬧個沒休了。”
徐進嶸脫去了外袍,隨手丟在chuáng頭案几上,便坐在了chuáng榻之側,看著淡梅道。語氣聽著便似是帶了絲qiáng忍著的不快。
淡梅瞟他一眼,沒有做聲。
“今日之事,你想必已是曉得了。管家查明了,chūn娘已被送走,往後再不會有這般的事。你那個丫頭,送過去放置在我娘那,待過了年便配給丁大家的兒子,是個實誠人,當了莊子裡的管事,也不算委屈了伺候過你一場的人。再則,你身邊既少了個丫頭,怕你到那邊去伺候的人不夠,我見喜慶從前跟你還投緣,就向娘要了過來,她明日便到。良哥秋琴和總憐暫且留下陪著娘,也有個照應。過了明日,便只你和慧姐隨我赴任。如此你總滿意了吧?”
淡梅聽他這般道來,那神qíng仍似在極力忍讓,暗嘆了口氣。
“三爺自己看著辦吧,只是莫要太委屈自己了。喜慶本是娘身邊的貼心人,這般給了我,我實在是感激。只既然淮楚那邊我不去了,自然也用不著那麼多人伺候。待過些時日我身子好了些,親自過去向娘磕頭謝罪,實在是辜負了她一番心意。”
徐進嶸一窒,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身子又哪裡不好了?”
淡梅瞟他一眼,打了個呵欠道:“昨夜下了場雪,乍冷了許多,想是一時不慎侵染了風寒,今日頭重得很,身子也乏力得緊,正想明日抓些藥來吃,沒十天半月地只怕是好不了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當愛惜著點。這般撐著病體上船總是不好,故而當真是成行不了了。三爺還請見諒則個。”
呼地一聲,淡梅已是被徐進嶸一把抓住肩頭給拎出了被窩,扯到他近前,眼裡已滿是怒氣了。
“我已一再退讓,你竟是蹬鼻子上臉沒個頭了。你道我是泥捏的就沒個脾xing?”
淡梅肩頭已是被他十指抓握得生疼,用力掙了下甩脫不掉,qiáng忍住了,仰臉蹙眉道:“我本就是個不知好歹的。不值三爺你這般忍讓。”
徐進嶸緊緊盯著淡梅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見肌膚瑩潤,chuī彈得破,雙眉因了自己的抓握而微微蹙起。只此刻仰望著自己的眼神簡直便淡漠得似個陌生人,心中一時竟有陣短暫的茫然之感。慢慢鬆了手指,冷笑了道:“也罷,原來一直是我輕看了你。你既這般瞧我不上眼,我遂了你心意便是。”言畢把她摜回了錦被上,猛地站了起來,跟昨夜一般直直出了屋子,連外袍也不拿了。
淡梅伸手揉了下方才被他抓得似要裂了的一側肩膀,待那疼緩了些,這才慢慢躺了回去。
既已開弓,又豈有回弦的箭。既知他非一世良人,又怎麼可能因為對方三言兩語而再次退回原先那得過且過的狀態?如今說得這般一清二楚了,從此倒真的可以天各一方,相敬如賓,心如止水了。
次日大早,妙chūn果然便要被送去老太太處了。聽得妙夏說她哭哭啼啼跪在雪地里不肯走。淡梅嘆了口氣,終是沒叫她進來,只是吩咐妙夏轉告她,那丁家的小子與她堪配,待明年成婚,她會代為置備好嫁妝賀禮,往後實心過日子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