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進嶸猛地一把抓了張小七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
“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張小七兩個肩膀痛得似要斷裂,見那人雙眼圓睜,一副要吞了自己的模樣,不曉得哪裡又說錯了話得罪了人,結結巴巴道:“我說……,那個喜慶是個潑辣貨……”
徐進嶸將張小七猛地摜到了地上,qiáng壓住心頭掀起的千尺波瀾,冷冷道:“這就帶我過去。找對人的話,重重有賞。”
張小七屁股被摔得要裂了兩半,只聽到那最後四個字,什麼疼都丟九霄雲外了,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忙不迭地應聲點頭。
七十九章
楊煥抬起一腳踹在了張小七屁股上,罵道:“便宜你這guī兒子了!”這才又轉身看著徐進嶸笑嘻嘻道:“我就不跟去了。只若真當是嫂子,你便欠我個天大人qíng,日後可得想好怎麼還才是。”
徐進嶸方才一聽到喜慶的名字,便心急如焚,恨不得立時便cha翅飛過去看個究竟,哪裡還有心思再和楊煥歪扯,隨口應了聲便催著張小七立時出發。
張小七雖不曉得出了何事,只方才這人最後說的那“重重有賞”幾個字卻是牢牢記住了,呲牙摸了下屁股,哪裡還會耽誤,朝著楊煥磕了頭,爬起來便一溜煙帶路去了。
徐進嶸方才乃是與姜瑞一道騎馬過來的,這張小七卻不會騎馬,只得在路上雇了個車,自己也棄馬同坐,朝著梅家村過去了。一路之上,細細盤問著那花姓女子的諸多事qíng。張小七見他詢問,一心想要討好,恨不能把那花娘子的祖宗十八代都抖摟出來,哪裡還會隱瞞,從樣貌身材到當初來時大腹生子,後又種花賣花等等,事無大小,一無遺漏。
張小七說完,已是口gān舌燥,見對面這人越聽下去,表qíng越是驚異,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到了最後面容已是扭曲,膝上的一雙手緊緊捏緊,手背青筋畢露,甚至能聽到骨節相錯發出的“格格”響聲,嚇了一跳,生怕又說錯了話惹毛了他賞錢便沒了,急忙閉口不語了。
徐進嶸只覺自己兩個太陽xué突突作響,胸口便似要爆裂般痛脹,深深呼出口氣,勉力定下神來,這才看著張小七道:“還有什麼和那女子有關的,都一併道來。你放心,便是找錯了人,賞錢也不會少你的。”
張小七大喜,歪著腦袋眨巴了幾下眼睛,突地一拍腦門,張嘴便道:“這兩年,倒是有見過個男子過來探望那花娘子。小人聽村中人說,是她家的兄弟。大官人莫看小人落魄,不過是時運不濟,小人看人真當不走眼的,這兩人哪裡有兄妹的樣子,長得全不相似。這花娘子雖說是個寡婦,長相也不怎麼出挑,只那眼睛卻似會說話,身段也著實風流,加之人又年少,有個相好的也未可知,不定那叫小寶的小子就是他的種……”
“混帳!”
徐進嶸大怒,臉色鐵青。
張小七這回真當是嚇到了,慌忙住嘴,呆呆看著對面那面容有些猙獰的人。
徐進嶸壓下自己狂跳的心臟,閉目沉思片刻,待怒氣漸消,這才睜開了眼問道:“那男子是否長相清俊,且腿上有疾?”
張小七這回不敢再多說了,想了下,這才看著他臉色,小心翼翼道:“那人確實極其清俊的,腿腳我倒未親眼見過,只聽村人說仿似是有點不便……”
徐進嶸不再作聲,只一雙眼卻暗沉得猶如子夜時分的天幕。
將近四年的尋找,一千多個日夜的椎心之痛,突然就這樣知道了她的去處,仿佛面前砸下一個驚雷。他覺得他應該仰天長笑,或者是長嘯,但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做。他只是這樣坐在馬車之上,對著個憊賴之徒,等著趕到她的面前,等著她看到自己時的反應,還有……等著去見到那個叫小寶的孩子。
那是他的孩子,他第一直覺就這樣認為。
徐進嶸的牙齒又緊緊地咬了起來,血液開始在他的血管里奔涌不休,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正在微微發顫的手。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做的心腸,竟會在有了他的骨血之後,還做出那般離家的舉動。
張小七也不作聲,只是擠在馬車一角,有些驚懼地偷偷打量著車廂里這個明顯看起來qíng緒不太穩定的男人。他再無賴,也知道這種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現在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前幾日的一時鬼迷心竅。如果沒去偷那株花,也就不會生出這許多事端了。
馬車行駛了約莫一個多時辰,終於在梅家村村口停了下來。張小七垂著頭,在村人的驚異目光之中,帶著徐進嶸一直到了村尾,遠遠看見那蓬翠竹了,這才停了下來,伸手指著,縮頭縮腦討好笑著道:“過去就是了。大官人方才說好的賞錢……”
徐進嶸扯□邊錢袋擲給了他,緊走幾步,拐過那從竹子,一眼便見到一道籬牆,中間門半開著,院落里可見滿院的花糙,沒有人,但隱隱可以聽見一聲清脆的孩童聲傳了過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說的便是你了,別跑……”接著便是幾聲哦哦的鵝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