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梅聽他語氣調笑,回頭瞟了一眼,見他果然正含笑望著自己,眼中帶了絲戲謔之意,便嘆了口氣,懶洋洋靠他懷裡怔了片刻,這才吞吞吐吐道:“恁多年的不露面,這般突然回去了,且又多了個小寶……”話說一半,卻是說不下去了。
徐進嶸靠在椅上,挑眉等著她說話的樣子,見她停住了,gān脆將她整個人抱著朝向了自己,這才看著她慢悠悠道:“嗯?如今總算曉得開不了口了?當初甩手走的時候,怎不多想想這些?”
淡梅見他分明在幸災樂禍,一時惱將起來,恨恨捶了他兩下,扭著就要下來,卻是被他緊摟著掙脫不開,便哼了一聲道:“你就等著見我出醜,心裡很痛快是吧?”
徐進嶸這才哈哈笑了起來,笑得有些肆無忌憚。惱得淡梅又要捶他,那手卻是被他給抓住了,輕輕一扯,她整個人便貼到了他懷裡,這才聽他道:“這一路過來我瞧你都心神不寧的,原來都是愁這個。你放心便是。從前我既幫你瞞著他們了,如今你人都回我身邊了,我哪裡還會再用過去了的事叫他二老憑空煩心。你只管吃好睡好,養得白白胖胖地讓他們瞧見就好。”
淡梅抬頭,有些不解地望著他,卻見他微笑附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聽罷眼睛一亮,只很快又抬眼看著他,有些不確定道:“這……這也能行?”
徐進嶸伸手捏了下她臉頰,嗯了聲道:“為何不行?丈人丈母見了小寶,喜都還不及了,哪裡會管那麼多?”
淡梅有他這話,懸了多日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長長吐出口氣,輕輕靠在他胸前蹭了下,低聲道:“多謝你這般為我想……”
徐進嶸低頭,見她溫順伏在自己懷裡,心中慢慢滿溢了柔qíng,攬住她耳鬢廝磨了片刻,這才道:“往後莫再在我面前提謝不謝的了。你從前那般離去,我的不是倒是占了大頭。雖中間白白沒了四年的光yīn,只這幾晚上,醒來便摸到你在側陪著我,我恍惚間便覺著那四年功夫不過也做了個夢一般。都過去了,我兩個就當是齊齊做了個夢,從今把往後的日子過好便是。”
淡梅應了一聲,更是用力抱住了他。
小寶已是在後船上午睡,此時也不怕有人會入此艙來打擾。徐進嶸便靠在椅中,讓淡梅斜倚在他懷裡,滿艙涼風之中,兩人一邊看著舷艙外岸上的夏日風光,一邊說著話,慢慢沒聽見她聲音了,低頭一看,原來已是靠著自己睡了過去,想起昨夜兩人糾纏得狠了,這才白日裡睏倦,嘴角微微上翹了下,也不驚動她,只是扯了件近旁自己放著的外衣,輕輕蓋她身上,自己便也閉目靠在椅背上陪她了。
再幾日,船便近了蘇州埠頭。考慮到淡梅父母二人年紀都已是大了,怕這般突然過去,兩人太過激動萬一出了狀況不妥,徐進嶸便預先派了姜瑞過去報個訊,自己這一行人才棄舟上岸,不緊不慢過去。
那秦氏夫妻一連數年都未見到過女兒的面,雖年年都有女婿派人過來探望,問起緣由,不是說事務繁忙,就是說下回再來。文父倒罷了,秦氏幾年未見女兒的面,想念自是免不了的。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的水,莫說只是幾年,那夫家若是遠的,或是苛刻的,便是一輩子難得見幾回也是有的。故而雖極其想念,心中也有些疑慮,只曉得女婿對自家女兒一向貼心,也還算放心,只是時常想起念叨幾句而已。今日卻突見前門看院的小子歡天喜地一路衝進了院子,差點與自己身邊的丫頭撞了起來,正要罵幾句,不想卻聽那小子結結巴巴道:“老夫人……,姑爺府上的那姜護衛過來了,說姑爺兩夫妻一道過來了,立馬就到,還……還帶了外孫來看你!”
秦氏起頭還沒反應過來,待回過了神,腿一軟,若不是邊上那丫頭手快,早腳底打滑要摔地上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襟,睜大了眼道:“你方才說甚?他兩個一道過來,還帶了我外孫?”
那看門小子笑嘻嘻點頭道:“可不是麼。我說今日院子裡那棵樹上的喜鵲怎喳喳亂叫個不停。原來竟是姑爺一家來了!這不來幾年,一來,竟是連小小哥都帶來了!”
秦氏哎喲叫了出來,大喜過望,一顆心已是噗通噗通亂跳起來,飛奔著便往大門裡去了,連自家老頭都忘了關照一聲,她身邊丫頭叫住了個路過的,叫趕緊去書房告訴一聲老大人,自己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秦氏和那後趕到的文父一道便等在大門裡翹首等著。沒片刻,遠遠果然便見到有車馬朝自家大門過來,那當先打頭的可不正是自家女婿?大喜過望,急忙便迎了上去。
女婿還沒下馬,秦氏便見後面那輛馬車的廂門開了,裡面探出了個小娃娃的頭,一雙眼睛正好奇地看了過來。那面目,依稀便和女婿有幾分相似,曉得這應便是自己的親外孫了,整個人便似被雷打了,站著動彈不得,只直勾勾地盯著那小娃娃瞧,直到馬車到了門前,女婿下馬將那小娃娃抱了下來,又扶著一個年輕婦人下馬,不正是自己數年未見的女兒?這才顫聲叫了句:“女兒……”
淡梅早便一眼看到自己父母。見四年過去,兩人都是老了許多,如今看著自己正滿面激動之色,連從前一向內斂的老父亦是如此,一時心酸,喉頭便有些梗塞住,只是怕他二人起疑,這才qiáng忍住了,見秦氏已是叫著自己要迎上來,急忙便叫了聲“娘”,搶了上去一把扶住。邊上徐進嶸亦是與自己老丈人見過了禮。
秦氏一把抱住淡梅,往她臉上摸了幾下,眼裡已是隱隱有淚光閃動。淡梅吸了下鼻子,急忙從身後牽過了一直歪頭在看的小寶。小寶早被她教過,此時也不用多說,對著秦氏便彎了個腰,叫了聲“外祖母”,又叫了“外祖父”,聲音極是清脆響亮。
秦氏大喜,拿帕子抹了下眼睛,一把摟住了小寶便往她臉蛋上連親了五六下,心肝ròu地叫了起來,左看右看地看不夠,眼睛都笑得眯到了一起。邊上文父雖也高興,只畢竟穩重些,咳了聲道:“女婿一家大老遠地過來,這般堵在門口像什麼,還不快迎進去。”秦氏被提醒,這才牽了小寶,高高興興地入了內。
待幾個人坐定奉了茶,沒喝一口,秦氏便埋怨淡梅道:“你也真是荒誕,幾年不來看下娘便也罷了,怎的生了小寶這般的天大喜事都不派人來知照一聲,那滿月白日周歲的沒娘家人過去,被旁人曉得,豈不是說我短了禮數?”
淡梅心中愧疚,被秦氏問得低下了頭去。徐進嶸朝她邊上喜慶看了眼,喜慶會意,便笑著將小寶從秦氏膝上接了過來,哄了出去到園子裡玩。待他出去了,徐進嶸咳嗽一聲,這才笑道:“確是我兩個的不是,還請丈人丈母見諒。只實在是有個緣由。這孩子尚在腹中之時,恰得遇個開了天眼的得道師傅。師傅言他命格清奇,只是若要保得一世順風順水,須得小心養到滿三歲方好到親眷面前露臉。我雖不大信這個,只是那師傅既如此說了,總歸小心些好,這才一併隱瞞了下來到如今。今日丈夫丈母才是第一個見著小寶的長親,連他親祖母如今都還不曉得。正想著這裡探望過了二老,回去便趕著去見他親祖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