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驀然開口,語調略微上揚。
方姑姑一凜,立刻止了口。
蕭琅凝視著她,緩緩道:“姑姑從前是我母妃身邊的得力人,對我也有撫育之恩。故我對姑姑一向敬重。這府里的許多事,姑姑自然是可以做主的。但有些事,卻並非你能決定。姑姑自己應當也曉得。還望姑姑記住我此刻的這話,往後勿要再自作主張。”
方姑姑的臉頓時微微漲紅,低頭不語。
蕭琅緩緩從榻上起了身,神色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溫和,道:“姑姑早些去歇了吧。我這裡無事了。”
方姑姑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神色複雜,終於搖頭:“罷了……我還道那女子只入了他眼而已,不想他竟如此……”低低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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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chūn回到陳家時,qíng緒已經平定了下來。去看望蘇景明,聽見屋裡頭笑聲和話聲和成一片。巧兒與另幾個丫頭正陪他說話。站在窗外,透過半開的支摘窗望進去時,裡頭的巧兒正在說吃食:“……護國寺的羊雜、南街口的涼麵兒、後巷的蝦ròu包子,還有城隍廟的糖葫蘆、驢打滾、爆肚……好吃的可多了,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我要吃我要吃!”蘇景明歡呼的聲音傳了過來,“姐姐你帶我去!”
巧兒笑嘻嘻道:“好啊!等我有空了,就領你去!”
“還有繡chūn,也帶上她吧,好不好?”蘇景明央求道。
巧兒和幾個丫頭都哈哈笑了起來:“蘇二少爺你傻啊!要說,讓大小姐帶上我們去,這才對!”
蘇景明羞澀地笑了起來:“我是有些傻……以前在老家,人家背後都說我傻……就只繡chūn誇我聰明,她可好了……”
蘇景明生得漂亮,嘴巴響亮,又像個孩子一般,巧兒和幾個丫頭一見,就很是喜歡,所以照了繡chūn的話陪他說話,免得他覺得孤單。此刻聽他這樣說,對望一眼,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蘇景明摸了摸自己的頭,嘿嘿笑了起來。
繡chūn唇邊不自覺地也跟著露出了絲笑意。
對於自己先前為什麼竟控制不住脾氣,最後對著魏王發作了出來,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忍不住也想過。
這個特殊的病人,他似乎有些喜歡自己,是那種男女之qíng的喜歡,這一點,在前次金藥園鹿苑側,他對著她澄清自己的時候,她就已經有所察覺了——對面有個男人,他用那樣滿含了溫柔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瞧著你,對著你說,他喜歡的是女人——她再遲鈍,也不可能體會不到來自於對方的那種yù說還休的微妙。驚訝過後,便是尷尬。恰正好想到了麻醉方劑,便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藉故離去。但老實說,覺察到這一點,在當時,其實也並未給她造成多大的困擾。
一個是監國親王,位高權重。一個是商戶出身的平民,生母甚至還是遭懲的罪臣之女。天差地別的兩個人,能有什麼jiāo集?
無可否認,權力無論在哪個世代,哪怕再過一千年,也永遠會是一件大多數人都夢寐以求的好東西。她不會刻意去攀附權力,卻也不至於清高到蔑視權力的地步。所以她盡心盡力地為太皇太后治眼睛。倘若能藉此而邀好於她,總不是一件壞事。
但是,現在的這位魏王卻不一樣——邀好於太皇太后,她只需憑藉自己的本事,加幾分察言觀色投其所好就可。而要邀好於這個男人,她可能需要犧牲的東西就多了……比如,第一樁,今晚方姑姑口中的那個身份。
侍妾自然沒什麼地位可言,但其實也是一種挺有彈xing的身份。倘若她接受了,懂得討這個男人的歡心,也會自我保護,想來不但自己得道,連帶背後jī犬也能升天。且以她對魏王這個男人的直覺,就算往後qíng松愛弛了,應也不至於翻臉不認人。怎麼算,好像都是件划算的買賣。這大約就是王府那邊人的想法,所以方姑姑才會這樣開了口。但方姑姑不知道的是,繡chūn在聽了她的話後,除了因她那種托大口氣而被引出來的幾分不快外,最大的感覺還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