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數月前她過來時,可能是只停留了幾天的緣故,沒怎麼見到這東西的身影。
在一個地方打仗,停留久了,因為各種原因,老鼠日益增多,這樣的事qíng,對於裴皞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並不以為意,只點了下頭。
繡chūn略皺了下眉,先隨人去往白虎鎮。到了的時候,發現qíng況比自己原先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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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qíng發生後,蕭琅和這裡的軍醫在隔離方面的措施,做得已經算是到位了。但是繡chūn人還沒進去白虎鎮,先便似乎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死亡絕望氣息。
十八個軍鎮的軍醫,加起來數百人,如今已經有幾十個先後病倒了,其中幾人病qíng還不輕。繡chūn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取出自己在家時,叫巧兒等人一道連夜趕製出來的口罩,分發給了軍醫們。
口罩是用雙層紗布做出來的,中間填了一層薄棉。她叫他們仿這樣子繼續趕製更多的出來,用以替換。凡健康人進入病區,必須戴口罩,每晚用配製出來的消毒藥液清洗,在沸水中煮過,次日曝曬。此外,領、袖、褲管紮緊,外衣每天也要經過相同消毒處置。以上必須嚴格執行。
“救護病患的第一件事,就是防止自己也被感染。”她這樣說了一句。
軍醫們起先不解,聽她詳細解釋,得知這是防範自己也被傳染的有效方法,想起先前中招病倒的同行,若有所悟,急忙接了口罩,紛紛照了繡chūn的樣子戴了起來,又拿繩子扎自己的衣袖褲管。
準備完後,軍醫介紹,軍中現在傳染的是傷寒,正以湯藥大面積治療,只是效果卻不大好。提起這個,眾人都是面帶愁雲。
軍醫所說的傷寒,是一種因了大腸桿菌而引發的急xing腸道傳染病。症狀是發燒、腹痛、腹瀉、部分病人身體出現玫瑰疹,相對緩脈,最後是腸道出血或穿孔的併發症,死亡率在百分之三四十左右,傳播方式是污染水和食物、日常接觸以及蚊蠅傳播等。
據繡chūn所知,近代克里米亞戰爭中,也爆發過這種傳染病,最後因病而死的士兵,竟是戰死的十倍,可見其恐怖。
幾個太醫面露凝重之色,不敢怠慢,急忙進去查看。繡chūn也跟了進去。依次看過七八個患者,程度輕重不一。幾人最後一道停留在了一個重度患者的面前。
這是一個壯年士兵,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的一張席上。仔細查看,發現患者面、頸、胸部cháo紅,有明顯出血點,猶如醉酒一般,面部浮腫,翻看眼皮,伴有眼結合膜。想起方才從自己面前奔跑而過的老鼠,心中一動,蹲下去用手按壓患者腎部,果然,肌體有疼痛反應。
她還沒開口,邊上一個姓孫的太醫忽然啊了一聲,脫口而出:“錯了,錯了!你們都錯了!”
軍醫不解,一人問道:“孫大人此話何解?”
孫太醫焦急道:“發熱、畏寒,頭、腰、目眶疼痛,顏面充血醉酒貌,皮膚淤斑,此症並非傷寒瘟疫。而是瘟毒疫疹!只是兩者起初症狀相似,這才容易混淆,內里卻完全不同!軍中傳染的病,分明是瘟毒所致,你們卻判定為傷寒,如此用藥,猶如南轅北轍,如何好得起來?”
軍醫們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快!速速換掉湯藥!”
孫太醫大聲命令,疾步去寫方子。
此次被派來的這幾個太醫,對於瘟病頗有心得。繡chūn見孫太醫很快便查出了病因,與自己所想的正相符合,心中終於略微鬆了口氣。
孫太醫口中的這“瘟毒”,便是流行xing出血熱。是一種因了動物xing蟲媒而引起的嚴重傳染病,死亡率甚至還要高過傷寒桿菌傳染病。除了用藥,最最重要的,還是要滅除病源。
在這裡停留了不過這麼一會兒,她便數次看到老鼠流竄於各個角落之中,甚至在人腳下飛躥。
極有可能,這些到處都是的老鼠,便是此次瘟疫的起因。只是,老鼠身上所攜的病源,又來自哪裡?
暫時沒空去想這個,先組織人手,務必把老鼠滅掉,挖坑填埋石灰集中處理,消滅疫源才是重點。否則,光有湯藥,不滅鼠患,也是空忙一場。
太醫們在商討用藥的時候,繡chūn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裴皞。裴皞見她神色嚴肅,立刻應了下來。
防疫治疫如火如荼地展開。
此時,尚未染病的大部分士兵雖都隨了統帥在第一前線,但這裡,也留有一支大約一千人的機動部隊歸裴皞指揮。得到指使後,立刻安排人手進行大面積的滅鼠行動。與此同時,繡chūn叫人調來了生石灰,在白虎鎮整個疫區里大面積漫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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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chūn和太醫、軍醫、以及臨時挑出來受簡單培訓後上崗的士兵們一道,一心撲在了治病的事上。病人太多了,一個又一個,仿佛永遠沒有看完的一天。幾乎每天天不亮地睜眼,忙碌到深夜時分,實在太累了,便倒下去胡亂合上一眼,睜開眼再繼續。就這樣一轉眼,三四天過去了。
她太忙了,一心想著早日讓感染了疫qíng的士兵恢復健康,甚至沒空去想蕭琅現在在做什麼。他也一直沒出現。直到第七天,白虎鎮裡的疫qíng初步得到控制,一些病qíng較輕的人已經痊癒,被准許離開疫區,繡chūn稍稍才喘了口氣,便又得知了消息,前線再次發生了戰事。
這一次,比起之前幾次,規模更大,突厥人似是想趁敵手軍心還不定的時候作最後全力一搏,傾巢出動。前些天一直留在這裡的裴皞告知了繡chūn一聲後,便匆忙奔赴前沿戰場。
軍醫們被調走了一部分——有戰鬥,就有流血和受傷,那邊也需要醫生。
繡chūn起先仍留在白虎鎮,一邊繼續與留下的軍醫們一道工作,一邊忍不住膽戰心驚地掛念著蕭琅。過了一夜後,見這邊qíng況基本穩定,實在按捺不住了,把自己的事qíngjiāo給了孫太醫等人後,立刻便往青龍鎮去。那裡靠近戰地,是陣前受傷將士們的集中醫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