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只接待朝九晚五的辦公室一族,每天限量三百人,預約號已經排到了月中。
晚七點,想當然準時搖鈴營業,門口拿著號碼牌的小白領們如蒙大赦,自覺排成三條長隊,等待門童檢號。
陸余舟騎單車一陣風似的飛到門前,隨手將車撐在路邊,拎起一袋鴨脖,在客人們的注視中大步跨進門。
少年一身朝氣,松松束在腰間的白襯衫隨著動作微微鼓動,隱約留下一串青草薄荷的氣味,像一縷春風散在慵懶的燈光以及迷離的酒香中,引得門外排隊的姑娘們看直了眼。
陸余舟背包走進吧檯,將鴨脖上供似的擺到老闆面前,笑得一副有所圖的樣,「尾哥,想我了不?」
「呦,這是黃鼠狼給老子拜年來了。」余老闆鳳眼一挑,睨了他一眼,「少爺看著有點落魄啊,上回還進貢整鴨呢,這回就剩脖了。」
「你不是說脖子出賣年齡嘛,吃哪補哪,我這叫關心你。」陸余舟把老闆擠到裡面的高腳椅上,挨著人家坐下,「我暑假剛刑滿釋放,頭一個就來看你,你有沒有感動啊尾尾。」
余老闆感動地翻了個白眼,「滾。」
「別這樣嘛小尾尾~」
「gun——滾。」
「舅舅。」
「找我幹嘛?」
「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陸余舟戴上一次性手套,親自拿了塊鴨脖餵到他舅嘴邊,「就是窮,有上頓沒下頓,眼看著就要端碗要飯了所以——想借貴寶地討個生活。」
余老闆叼走鴨脖,二話不說從兜里掏了兩千塊拍桌上,「晚安。」
陸余舟:「……」
余老闆大名余尾,是陸余舟的親舅,年芳三八,美貌不減當年,出了名的粉巷男神,就是人混了點,打小不學好,在余家貓狗都嫌,全家不待見,唯獨陸余舟這個大外甥稀罕他,兩人湊在一塊不像甥舅倒像哥倆。
俗話說物以類聚,這兩人一個混天混地一個乖中帶熊,都不是什麼乖寶寶。
然而陸余舟他媽並不希望自己兒子跟混球弟弟淪為一丘之貉,所以明令禁止陸余舟跟著余尾混,尤其不准他來酒吧賣藝賺錢。少爺之所以窮得叮噹響,就是因為上學期來酒吧彈琴賺外快被罰,月生活費只剩一千塊維持溫飽,刑期一年,目前還在服刑期。
余尾咂舌:「我姐我姐夫還真捨得罰奉一年啊?」完了話風一轉,「那你也別來坑我,上回你在我這彈琴犯了腱鞘炎,你媽我姐去我家,巴巴說了我仨小時,我有心理陰影,不約。」
「……上次考試周趕巧了嘛不是,我保證這次不會了,你看我上台的衣服都穿好了,再幫我一次唄,救急不救窮嘛。」陸余舟兩隻手捧著臉湊在他舅面前,笑得像朵花。
他一雙桃花眼,內眼角尖尖的,眼尾略垂,不笑的時候特別正經,眼睛彎起來的時候卻成了一雙笑眼,非常討喜,誰對著也沒脾氣。
可惜余老闆不吃這套,高貴冷艷地哼了一聲:「少跟我放電,我跟你這對兒八百萬的爪八字不合,」說著又掏出手機轉了三千塊,「缺錢找我,打工免談。」
陸余舟:「……」
陸余舟讀鋼琴系,跟大多數被迫學鋼琴的孩子一樣,最初只是建立在父母的理想之上,他媽余帆一生的鋼琴夢都寄托在了兒子這雙手上,從小就寶貝的不行,七歲那年還給兒子上了一道八百萬的手險,日常叮囑里出現率最高的三個字就是「保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