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蕪深這輩子從沒有用過這樣的口氣求人:「你答應過我的,衡玉。」
白衡玉頭一回看見百里蕪深這樣示弱,他的腦海中天人交戰,心底軟了又軟。
那一刻,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腦海中交替,最後他想到傅景明與李重越的話,終於是月桂樹下舞劍的少年占據了上風。
白衡玉抬起頭看向百里蕪深:「對不起師尊。」
短短五字,卻已經是肯定的答案。
天際又一道電光閃過,剎那間將百里蕪深的臉照的雪白。
狂風舞動,掀起他的衣擺。
白衡玉看見百里蕪深的眼神,莫名有些心慌,他道:「師尊法力高深,可以再將我綁回去洗一次記憶,可是,我會恨你。」
白衡玉並未施展避雨訣,渾身上下濕的徹底,看上去分外狼狽。可是此時此刻他的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決絕。
狼狽,但是堅決。
「為師知道了。」
半晌過後,百里蕪深開口道。
他轉過身去,避雨訣像是失了效,瓢潑大雨拍打在臉上。
百里蕪深已經百年沒有淋過雨,原來淋雨是這種感覺。
雙腿像是被灌了鉛。
好冷。
「師父。」
身後突然又傳來白衡玉的喊聲。
百里蕪深腳步一停,沒有回過頭。
白衡玉問:「徒兒想知道,當年您為何要將我許配給薛輕衍。」
百里蕪深的身形仿佛一道筆直的孤影,在瓢潑大雨中更顯落寞。
百年之前的一日,白衡玉在外闖了禍,被百里蕪深罰過,赤著雙腳在冰天雪地里罰站。
當天晚上,白衡玉就發起了高燒。
百里蕪深去到他房裡的時候,白衡玉正燒的糊塗。
伸出手去觸摸白衡玉的額頭,被白衡玉一把拉住手,怎麼也不肯放。
白衡玉迷迷糊糊地睜著眼,雙頰紅撲撲的,口中一直喊「師父弟子錯了,你別生氣」「師父你不要不要徒兒」「師父,你別走」「師父徒兒最喜歡你了,你別拋下我」。
百里蕪深靜靜注視著眼前的少年,感覺皮膚相貼的部位和少年的體溫還要燙,一直燙到了他的心裡。
百里蕪深任他抓著手,另一手的指尖在他額前注入靈力,這才將人安撫下來。
白衡玉砸吧了兩下嘴,陷入更深的睡眠,可是抓著百里蕪深的那隻手還是不肯放。
百里蕪深為他掖上被子,在床邊坐了一宿。
那一夜,他看著白衡玉的睡顏,心裡突然湧現出一個想法。
從百里蕪深修道起,他就明白他是大圓滿天格,註定要飛升的。他與白衡玉之間不過短暫的百年師徒情緣。
他這個小徒弟愛哭愛鬧,性子倔脾氣也不大好,偏偏還生的一副人人垂涎的好皮囊。待他飛升之後,以傅景明當前的實力能穩住玉仙門已經實屬不易,到了那個時候,白衡玉又該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