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沒有證據,說什麼都涉嫌挑撥,出了鎧甲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沈璧從中作梗。他想不明白為何季北城如此誠心誠意地幫沈璧,他還要恩將仇報?不過,這話就算問出來也得不到回答,說不定還會得到倆白眼。
憶起沈璧那日在繡樓前蒙眼的舉動,元起多了句嘴,「將軍,侯爺是否十分厭惡污穢之物?」
「何出此言?」季北城的目光瞬間凝固,看得元起心底生出寒意。
說來難以相信,眼前這位征戰無數,殺人無數的將軍,一旦離開戰場,眼裡就不會再有殺伐果決和狠厲無情。哪怕是點兵操練,他也一臉溫煦隨和,春風化雨。
脫下鎧甲,換上便服,季北城就是無論走到哪裡,都牽動著女子目光的淑人君子,龍章鳳姿,溫文爾雅。
元起從未見過一個人可以有如此大的反差。
他十五歲入伍,跟著季北城已有五年,這是他在戰場之外,第一次從季北城的眼睛裡看到……殺意。
「將軍原要我找個鐵匠混在人群里,可屬下在京城尋了許久,未找到合適的人選,加之時間緊迫,正巧遇見一個屠夫……」
「元起,你竟違背我的命令!」季北城的身體不易察覺地晃了一下。他霍然抬頭,斂起神色,眼神比那冰川縫隙里溢出的風還要冷。
元起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屬……屬下只當隨便找個人,只要能讓高駢丟人就行……」
季北城的目光,像扼在咽喉處的手掌,一股難言的壓迫感和窒息感撲面而來。有那麼一瞬間,元起甚至覺得季北城可能會對他動手。
「屬下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
大約是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季北城收斂起方才的鋒利,「此次便算了。再擅改軍令,本將軍可要依法處置了。」
元起連連點頭,抹掉額角的汗,道:「……侯爺似乎並不感激我們出手相助。」
季北城對此早有所料,他淡淡一笑,不甚在意,「他會感激就怪了。他定覺得,就算沒有屠夫,沒有朱潛,高駢也拿他沒辦法。他沈璧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強迫的了……行了,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下去吧!」
周管家端了安神香進來,見元起急步離去,仿佛身後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追著,忍不住笑道:「將軍方才說了什麼,把元將軍嚇成那樣?」
季北城吐了口氣,「我以為他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一時沒忍住……」
其實沈璧的事,總歸是瞞不住的,遲早有一天要被人知曉。季北城有這個心理準備,但他知道沈璧沒有。所以,能多瞞一天,便多瞞一天吧!
「可惜,將軍為侯爺做的事,他都不知曉。將軍就沒想過乾脆直接挑明嗎?」
季北城從案牘里抬起頭,一雙劍眉皺的抹不平,「我若明說,以阿璧的性子,他會跟我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