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趕緊滾回西南,別連累本侯!」沈璧扔下這句話,進了內室。
季北城多年未來沈家,不過沈璧的喜好,乃至室內陳設的風格倒是一如從前,幾乎沒變。他輕車熟路地來到書房,剛挑起珠簾,一本古卷就糊到臉上。
「不許踏入書房,不許發出聲響!」
——連說過的話都一如從前。
季北城收回踏出的一隻腳,隔著珠簾,席地而坐,「我第二次來你家,你也是這麼說的,幾乎一字不差!」
他雖打量著四壁,卻忍能感覺到沈璧甩過來的眼刀,認輸住口,「我不說話!」
沈璧收回眼刀,繼續埋首案牘。
他大多數時候都像一隻支著毛,隨時準備進攻的貓,唯有認真去做一件事時,全身上下尖而密集的刺才會悉數被收起來。
比如此刻。
他就像極了午後躲在密集的枝葉間,酣然入睡的懶貓。
季北城突然很想變成書桌上的那本古卷,想知道他的眼睛裡,此時此刻流露著怎樣的光芒——那個天真無邪,眼底仿佛盛著世間最純粹的沈璧,他只在他們初次相遇時見過一次。
時隔三年,他第二次去沈家時,沈璧已經七歲了。
季北城一眼就認出了他,可沈璧已經不記得他了。
一個七歲的孩子,看他的眼神可以用憎恨來形容,他不知道那三年裡,沈璧經歷了什麼,為何眼中的純真蕩然無存,只留下壓抑的仇恨、痛苦和絕望。
起初,他只是單純的以為沈夫人的過世,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但後來他才察覺,事情遠他以為的沒有那麼簡單。
季北城十分聰慧,自幼便熟讀兵書,排兵布陣更是天賦異稟,十分得沈秋泓喜愛,所以常會去沈府小住。
那年夏天,天氣異常炎熱。
季北城到達沈府時,已是正午。烈日將整個大地照的明晃晃一片,人在太陽下沒走幾步,就已汗流浹背。
路經沈府花園時,他看到樹下一個約七八歲的孩子正在打拳。他身材瘦弱,打出的拳頭綿軟無力,卻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不知疲倦。
季北城停下腳步,詢問沈家僕人,「那是沈璧?」
僕人恭敬的點頭,「回季公子,正是我家小少爺。」
「小少爺?」季北城不明白,沈秋泓是侯爵,嫡子不應以世子稱呼麼?為何卻叫沈璧少爺?
僕人道:「這……是侯爺的意思。」
他彼時也不過十歲,尚不能明白大人的思慮,便沒當回事。「如此炎熱的天氣,你家少爺為何還在練拳?」
僕人似乎不想多言,「這也是侯爺的意思。季公子,侯爺已等候多時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