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回來。」
第8章 餘罪其八
沈長樓意興闌珊地將腳慢悠悠收了回來,卻是不急穿上靴子,只是坐在太師椅上翹起了腿。
江寒頓在原地,然後才不情不願地回過身去,打著哈哈地走向躺倒在地上的季舟,欲蓋彌彰般將他衣服上褶皺撫平。
「哈哈哈……按輩分你也得喊我一聲師叔,畢竟……畢竟我在道觀的時候你師父可是我師弟。」
季舟作出一副乖巧極的模樣,「師叔。」
然而沈長樓卻將季舟斥出了門外,神色厭厭地如同不耐。
江寒從餘光偷瞥沈長樓,他正有一下無一下打量著季舟關門的身影,唇齒笑意敷衍絢爛,冷冰冰地將凌厲攢在眼角,似乎極滿意的模樣,又似乎不滿意的模樣,只是漫不經心地笑著,萬般心思從不言說。
「……長樓,你……」
沈長樓拎著江寒帶來的翠玉壺,掀唇從壺口吮烈酒,酒液順著薄唇淌下,顏色如是丹鶴頂上的血,他醉眼迷離伸舌微舔。
綿長的後勁在嘴中混淆得黏膩而辛辣,江寒嗅到他唇齒間漏著些許酒氣,他在低哼著一首不知名的鄉野小調,撇開頭望著窗外發呆,料峭春風一敲打,也驅不了他滿身的酒意。
江寒突然有點難過。
他想說:長樓啊,你定是又醉了,你醉酒時總是這樣,滿眼敷衍的心灰意懶,似乎沒有一人可以讓你留下腳步。
我是如此,師父亦是如此。
你總這樣,一壺一壺地往下灌酒,你想著灌醉自己,來自欺欺人地醉酒做個朝生暮死的夢。
可你仍是做不到,你便是學著豪俠飲著杜康啜出滿腔淚來,將那濁酒就著光怪陸離送來澆愁,你卻比誰看得都更透徹。
江寒唇角翕動,嘶吼著寂靜無聲。
沈長樓隨手披上件藍色的長衫,站在在窗欞望外看,唇色薄得接近蒼白,他睜著眼睛,醉眼迷離間似是要費力看清那些稀疏的青蔥山野,但他做不到。
「你想說什麼?」
沈長樓問,看他。
江寒啞然,卻已經想不清楚自己要來的說辭,躊躇地從袖間掏出一個絹布,將裡面一對鎏金的墜珠拿出來。
「喲,江師兄,還留著呢?」沈長樓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些許,似有些意外地笑了,倒是沒有同往常那般生硬地喊他將軍。
江寒也沖他笑了笑,盡力如往常那般扯著笑容,笑嘻嘻地屈指彈了彈墜珠,「這可是咱們道觀二公主留下的東西,我怎麼敢丟呢?」
說到此處二人心中也輕快了不少,相視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