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之錯導致納蘭氏被山賊搶走姦污,流落花街柳巷, 這是其罪二。
冒名頂替季若的位子,為自己貫季姓, 偷梁換柱,借著旁人名義在武林盟苟活數十年。
這是其最三。
親手弒兄,這是其罪四。
他掰著手指數著,神情懶洋洋的,餘光瞥見老乞丐的屍首,漫不經心地想:現在是其罪幾了?
他算不明白,便放下手不再計算。
江湖上的幾次□□他都武力鎮壓了下去,長久下來當真是精疲力竭,沒有半點心思去管別的事了。
他對旁人那套衡量別人的善惡觀嗤之以鼻,對世人給他冠上的「殺星」名諱一笑而過。
他殺人隨心所欲,只是為了一時之樂。
只要他能做到的事,他都會去做。
他炸毀了皇宮,在皇城殺人如麻,他趕走蠻夷,驅趕外域侵犯,只是因為他可以做到。
善惡從來不能拘束他,也不能簡單地定義他。
他就像是眾生間生出的一個矛盾品,格格不入卻鋒芒畢露,特立獨行在世間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
他嗜殺,他是個瘋子,眼裡容不得半點好的東西。
……
「現在是第幾罪了?」
他回過神來,掰著手指數數。
荒野靜謐無聲,像是沉寂了多年。
他想:那個人定像初見那樣在某個角落看著自己呢。
只是啊,自己看不見他。
他撫著掌心刀尖,在指尖開出紅花來。
他得以看見火光。
他忽然臆想出來一個錯亂的夢。
一個不屬於自己,若隱若現的夢。
……
三十二樓身在在西湖中,面眺河坊街集,便集齊了杭州一切最熱烈的,最奢靡的東西。
河坊街華燈初上,西子湖畔躍碎燈盞間的流光溢彩,縱是薄雨,麥芽糖粘稠的香氣便順著煮沸的鍋爐,一路隨風掠過長街熙攘,在紙傘間如游魚般穿行。
三十二樓上庭落燈火通明,花盞焰蕊明滅,琵琶曳過空腸斷,是美人面靨妝紅,指尖曳過滿身畫羅衣,言笑晏晏就著那些五陵年少的手飲一口烈酒。
最輕率的誓言,最放縱的心靈,便在此暗中滋長,搖曳光與影。
季舟向酒碗中斟滿了相思斷,酒意在唇齒間糾纏,便是倚在三十二樓的紅欄上向外用眼瞥去。
天將明時曙河低,已至闌珊時,俠客鬧市間打馬而過,與行人步履匆匆過了擦肩,寒劍舔舐住劍鞘的溫度,劍穗明黃獵獵。
他問:「這便是江湖嗎?」
「你不入江湖,何來識得江湖?」友人從他掌間奪了酒便直灌入喉,似是將胸腔在火上炙了一番,逼出滿額薄汗,只是笑說:「你還未及冠,懂得什麼解酒消愁?」
於是友人便對那些金釵琳琅醉眼含笑,縱情聲色,花盞流火間醉臥美人懷,敲著碗碟,唇齒間反覆念著幾首不知名的歌,似是無人可以留住他花叢間行跡匆匆的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