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北域的酒還是尋人下山去換的,雖說此地已是蘭陵, 但位處城郊,離主城大概還有三四天的腳程,能飲個像模像樣的酒已然不易,顧泗自然不能過多要求什麼。
方喝了兩缸炮打燈,顧叄就神秘兮兮地拽著他到臥房裡想要看什麼好東西, 方一開門就把他推了進去,「通」得一身把他關在了裡頭,美曰其名要給他和新媳婦獨處時間。
「怕定是又在作妖。」顧泗揉按著太陽穴,頗有些不以為意, 也不在意他口中什麼新媳婦,暗自有些可惜沒多喝兩口酒。
他這般想著,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凌厲的掌風, 他略微一驚,側身避了過去,指尖挑起桌案上的茶具阻住了後者的攻勢。
這人是個練家子。
他心中暗驚, 由不得多想,便聽見劍聲出鞘破冰而來。
他看見了那人出劍, 出劍速度極快,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
劍勢很快,沒有半點停滯,像是要劈開蒼穹斬破寒月,席捲雷霆而來,只能讓人看見一道白得令人發寒的殘影。
顧泗下意識要用手臂去擋劍,閉上雙眼不去看這一切。
而那把劍卻停留在他面前三寸,慢慢收回。
他聽見有人開口:「見過大當家。」
聲音是極淡的,像是卷席霜雪般,連帶語氣也沒有半分人情的氣味。
顧泗極慢地睜開雙眼,依稀帶著兩三分不確定。
那人冷到連唇都是寡淡的一點蒼白,似乎從來不存什麼人情冷暖。
可他分明是如置赤焰當中。
抱劍倚著窗,棠色的袖袍在握劍的手肘劍滑下半寸,像是幢幢火光,他在火光間半闔著眼,極懶極冷到模樣,漫不經心的,像尊佛像。
顧泗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唇,品到唇齒間的酒氣,遲鈍地像大夢初醒。
他想,自己應當知道眼前人是誰。
於是他徐徐笑了,悠悠開口:「久聞沈道長名諱,今日一見果然同我想像中一般。」
沈長樓若有所思:「你想像中貧道是哪般?」
顧泗犬齒摩挲唇瓣,像是要盡力說出什麼難以啟齒的話語,然而他眼底笑意直白至極,坦誠到乾淨一片。
他說:「同我想像一般氣魄不凡。」
以劍法輕功聞名天下,姿貌性情更是動人。
想這一身白髮,除了他沈道長,也沒有誰可以堪得更好。
顧泗像是早就料到他的來訪,笑意在唇角尚未淡去,神色自然地在桌案旁坐下,斟上一杯酒向沈長樓送去:「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