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遠瞥了沈長樓一眼,心知肚明這分明是死期將至,哪是什麼傷寒,可他偏生不想戳穿告訴季舟,想著讓這傻子再做一場美夢。
「夫人在屋內禮佛如今不方便見客,交代了奴為各位尋好客房先安置下。」
翠微沖三人行罷了禮,暗地偷瞥季舟,像是要瞧瞧那自稱少主的人是什麼模樣。
季舟反向翠微望去,嚇得她輕輕「啊」了一聲,目光輕爍著避開些,又忍不住轉過身來偷看,眼底濕潤像桃花相逐流水,流轉羞怯多情,迷失在山水間的嵐煙空濛里,像江南煙雨。
翠微咯咯得笑,聲音軟得像是眠柳處歌女又押的新艷調,兩頰紅透了,眉眼偏偏顧盼間上揚。
她倒是大膽得極:「只是見小哥俊朗得很,的確與夫人有三分相似,讓奴情不自禁。」
季舟不知所措地後退幾步,下意識看看沈長樓。
綏遠冷眼看著季舟,忽然笑出聲來,鼓著掌側到季舟耳畔呢喃:「季兄好艷福。」
季舟瞪視綏遠,綏遠鬧罷了換個人接著鬧:「姑娘,你這可不行了,我們三人中不乏好看的,你為什麼偏生就選他一個?」
「噥,就你一個金毛猴子?別鬧了。」翠微輕啐一聲,笑罵他不知廉恥,目光落在沈長樓身上亦是漫不經心,「還有一個將死之人有什麼好看的?」
季舟面色一變,卻看見翠微雙手叉腰,狠狠壓低一側眉,笑聲仍然脆生生的,卻平添幾分威脅意味:「你們別當做來了我們杜家就可以穩坐少主的位子了,前幾個敢騙我們杜家的都被丟到山崖下餵毒蛇了,光耍個嘴皮子可沒本事。」
「想要少主的位子,還得有命拿。」翠微言笑晏晏,神情像是歡喜極了,伸出微翹的手指指著綏遠,「我們杜家不乏生得好看的人,可皮囊下都是白骨,不過紅粉骷髏罷了,若是你們過不了我們的試煉死在某處連收屍的人也沒有,更沒有人會看你們那張好看的臉。」
綏遠低聲嘟囔:「都是些什麼破規矩……」
「奴奉勸你幾句,若要安生度過試煉,這些抱怨的話就少說些,若是恰好被杜家可以掌權的幾個人聽見了,怕是怎麼死都不知道。」翠微嘻嘻笑了一聲,「即使要找回我們的少主,若是真的少主無能,杜家也不收,還不如早生死在試煉中別丟那個臉,所以你這隻毛猴子在別人的地盤上還是好生閉著嘴謹言慎行,省的一開口說錯話被人殺了也不知道原因。」
季舟聽見翠微漫不經心地話頓時心涼了幾分,對杜家的期待也淡了下去,靜默著不說話。
突然大堂內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三人將目光移去,只看見一個通體黝黑的壯漢匍匐在地上,被四五個和翠微同樣打扮的侍婢死死按住,舌頭被一人扯出來用裁剪花草的剪子「咔擦」剪成了兩段,血和涎水糊了一臉。
另一個侍婢將剪短的舌頭裝入泡酒的罐子內,裡面密密麻麻泡著許多同這一樣被人剪短的人舌,然後揮手招呼著旁人把壯漢脫走。
「在我們杜家,首要的就是做到安靜,看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也當做沒看見,把嘴縫上,不要說出去半分。」翠微像是習以為常的樣子,連半點異樣都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看了一眼就挪開了目光,「否則下場就是他那樣,甚至更慘,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