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在什剎海邊上,沿海子要走一程路,官轎顛dàng,原本走得好好的,忽然停下了。葉近chūn在轎外捏著嗓子通稟:“大人,咱們遇上樞密副使啦。”
星河一聽忙打簾下轎,果然看見她哥哥就在轎前,正含笑看她。
他們家,由來只有兄妹倆,宿星海這些年官越做越大,人到了一定的位置,習慣端著架子不近人qíng。可是遇見妹妹,那架子就端不成了,還沒見人就先笑,那張歷練過後愈見沉穩的臉,也因兄妹相見變得生動起來。
星河還像小時候一樣,大張開兩臂跳了過去,“哥哥!”
星海忙接,嘴裡念叨著沒長進,雙手卻穩穩托住了。
夕陽下一樣明亮的眼睛互相打量,星河看見哥哥蓄起了鬍子,多年沒見,早不是當初唇紅齒白的模樣。她嘻嘻發笑,“這鬍子留得好看,比爹的好看。”
宿大學士的鬍子是出了名的亂,別人順著長,他的東倒西歪沒有方向。星海聽見她這麼編排父親,說她沒規矩,可臉上的笑意卻未減半分。
真真是親兄妹,官場上多厲害的手段,到了這裡全數化解,有的只是手足間脈脈的溫qíng。星海問她好不好,衙門裡的案子斷得怎麼樣。其實他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她今天有一番大動作,實在不放心,便在她下職的路上截她。
星河還是一筆帶過,說一切都順利,他聽後頷首,把一個小包袱jiāo給她,“裡頭是喜餅和紅蛋,你小嫂子又給我添了個兒子,明天就滿月了。”
她訝然,“不是才生的孩子嗎……”很快明白過來,所謂的小嫂子,是他的侍妾。
古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宿家往上倒兩輩,都只有一位正頭夫人,所以星海看上去有些慚愧,“是你嫂子的陪嫁,原先做通房的,後來正式納進屋裡了。”
星河沒來由地感覺有些失望,本以為哥哥和別的男人不一樣的……
她把包袱接過來,抱在懷裡向他道喜。他擺了擺手屏退左右,這才真正說明此來的用意。
“簡郡王得了消息,下半晌約我見面,勃然大怒,可見他也察覺不妙了。他那頭你不用擔心,我暫且好言穩住他,他也不能怎麼樣。只是你自己千萬要小心,宮裡不比外頭,在外我能保你,深宮內苑我鞭長莫及,全靠你自己。”
她抬眼望他,“簡郡王沒有勒令如何麼?”
星海搖頭,“事已至此,補救也來不及了。人進了控戎司,是搓圓還是捏扁,全在你們,他礙於身份,絕不可能為妹妹出這個頭。”
星河輕舒了口氣,“這就好,等我把事做成了,再向他告罪不遲。”
星海再三叮囑她小心,畢竟眾目睽睽,耽擱得太久了也不成,復又說兩句體己話,星河還是同他話別回宮了。
然而今天果真不同於以往,她在玄德門上接了暇齡公主入宮的密報,天街那頭的安禮門上就有太監快步前來,打袖向她行禮,“宿大人吉祥,我們昭儀娘娘有示下,請宿大人過鳳雛宮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