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烘得人上臉,顴骨上熱辣辣的一片。說素以不怎麼愛鑽牛角尖吧,這回腦子裡盤算著事,也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那貞瞧了納悶,“剛才榮壽叫人退出去,就剩你和瓊珠兩個,後來出了什麼事兒了?”
素以悶著頭說,“沒什麼,好好的。”其實她心裡真好奇,伺候皇帝那種事兒,是不是御前女官們都得gān?她仰起臉來看那貞,“你跟著主子多長時候了?”
那貞拿篦子抿頭,從鏡子裡瞥她,“總有兩年多了吧!主子御極我就給撥到養心殿伺候了,你問這gān嘛?”
她脫了罩衣鑽進褥子裡,猶豫再三,最後搖了搖頭,“不過湊嘴一問……到點了沒有?你上值去吧!”
那貞挨過去,在她的氈墊子邊上蹲下來,“你有什麼事可別瞞我,咱們打小認識,你也知道我從來不站邊兒,但咱們是一撥里應選一起進的尚儀局,和那些半道上認識的不一樣。眼下又指了婚,和宮裡更沒有利益牽扯了。你是實心眼兒,要是有什麼不順遂,一定要告訴我。我雖然不能幫大忙,給你出出主意還是可以的。”
素以聽了撐起身,眨著眼問她,“我想知道萬歲爺平時和你怎麼處?你們走得近嗎?主子會不會叫你做些……奇怪的事?”
那貞一頭霧水,“能有什麼奇怪的事?我除了端茶送水,和主子沒什麼jiāo集,連說話都是帶著公式的。”她狐疑的斜起眼,“叫我猜猜,主子又給你出難題了?要說也奇怪,你是司帳,還不至於哪兒哪兒都帶著。可你瞧,都幾回了,點著名頭的叫上你,難怪瓊珠要眼紅。”
素以一聽覺得不對勁,敢qíng這種事她們都沒遇著過,要真問出口,那她就是個沒救的傻子了。
那貞又接著說,“其實我瞧出來了,主子對你不薄,要不你試試和他好好處?就算是九五至尊,不也是個男人嘛!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你天天在他跟前,比那些深宮中的妃嬪們有造化多了。”
素以擺手不迭,“別鬧了,萬歲爺不待見我,你還不知道嗎!他調我到御前就是為了給我小鞋穿……”她掀起被子蒙住頭,“哎喲,我怎麼這麼倒霉呀!”
她嚎完了,就恁麼挺直了,再也不動彈了。那貞歪著腦袋看半天,最後無奈的嘆口氣出去了。帳里沒了人她才把臉露出來,對棚頂吐口濁氣,拿手蓋住了眼睛。想起明天還得見面都覺得要臊死了,御前人大概都以為她侍寢了,不定怎麼說她呢!她在褥子裡扭了扭,萬歲爺真缺德,叫她怎麼好?怎麼好?
她深深吐納,平息平息覺得自己應該放平常心。主子就是主子,主子gān什麼都是合理的。也許他從不認為這是什麼需要上綱上線的事,自己揪在上頭,反倒顯得小家子氣。她拍拍臉,大大方方的,臉皮厚點兒,別當回事。過了今晚就徹底忘gān淨,再看見萬歲爺還是這模樣,該裝傻裝傻,該賣呆賣呆,說不定人家壓根兒想不起來了。
第二天又是五更拔營,重設看城和金帳。素以瘟頭瘟腦的隨大流,遠遠看見皇帝騎在棗紅馬上,戴中毛本色貂皮緞台冠,穿醬色江綢面青頦袍並huáng馬褂。矯健的身姿沐浴在朝陽里,神qíng從容淡漠,莊嚴得像尊鎏了金的佛。
她把心放心來,喏,皇帝還是皇帝,昨晚不過是個不近qíng理的夢,現在一切如常,什麼都沒有改變。
長滿壽還在對著敬事房的記檔本子發愁,到底有沒有臨幸,這話不能問皇帝,追著大姑娘打聽也不像話。自己心裡琢磨,按說喝了鹿血沒那麼太平,何況還有他特製的槐花塔子。這世上沒幾個人知道槐花和鹿血遇上有催qíng的功效,萬歲爺幾重催bī下竟能顧全素以的清白,真乃大丈夫也!
至於小公爺那兒,那是萬萬不會消停的。他打定了主意,反正這回的賞請不成了,後面七八天也沒必要拼死拼活。又不稀圖做巴圖魯,誰玩命打圍誰是傻子,還不如趁著這當口和姑娘加深感qíng。反正熬鷹是皇上答應的,早熬晚熬不都得熬嘛!這會兒不抓緊,等回了宮,隔著幾十道宮牆再想套近乎,那可就難如登天了。
於是他提溜著他的鳥籠子找皇帝來了,籠子往台柱子邊上一擱,他笑得像朵花兒,“奴才找素以,來給奴才治鳥來了。”
☆、第50章
皇帝太陽xué上一跳,有時候他覺得小公爺是個無比可恨的人,狗皮膏藥一樣的xing子,自以為是,沒眼力勁兒。真恨不得賞他一悶棍,把他扔到外面去立旗杆。
治什麼鳥?大清早的,虧你想得出!”他拉著臉白了他一眼,順帶轉過去看邊上侍立的素以,一看之下想起昨晚的事,立馬心頭疾跳起來。假作大方的調開視線,表qíng卻變得不自然了。
小公爺哪兒知道他們裡頭那些內qíng呀,他不時的斜眼兒瞧素以,弓著腰向上絮絮叨叨的說,“主子也是練家兒,當初您熬玉爪不也從白天熬起的嘛!主子是臣子的表率,就瞅您把玉爪調理得這麼好,奴才眼熱,非得跟您學不可。再說您上回是特許了的,答應讓素以幫著熬鷹,這會兒怎麼又……”
認真說的確反悔過一次,再來一次影響是不大好。可為什麼偏偏是今天呢!他心裡亂作一團,還沒理出頭緒來,他又來借人,到底是借好還是不借好?
“素以。”他叫了聲,沒敢和她對眼,“你怎麼說?”
素以領教過萬歲爺的規矩,死都不敢隨意的答應。只道,“奴才都聽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