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又踢回來了,皇帝的眉心打了個死結。他這兒看城裡坐鎮,秋獮是有定例的,圍內要是遇上個虎,必須皇帝親自she殺以顯大英天威。所以他走不了,他沒法跟著一塊兒去。心裡又躁,怎麼辦呢?跟前這麼多臣工都在,不能讓人覺得皇帝說話不算話。他冷冷看了小公爺兩眼,他一再給他出難題,回去非得囑咐皇后好好管教他。
皇帝垂下眼,頗有點壯士斷腕的意思,緩聲道,“畢竟是御前的人,gān什麼都得有章法。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名聲不好。”偏頭囑咐榮壽,“撥兩個人跟著,給朕不錯眼珠兒的盯緊了。”
榮壽嗻了聲抬手招人,素以不明白qíng由打量小公爺,再往御座上瞧,皇帝平穩的目視前方,沒給任何示下。
小公爺高興壞了,沖素以擠眉弄眼。他這麼好玩的人,在身邊就能逗人發笑。素以繃住了臉皮怕皇帝發火,給主子蹲個福,便垂手卻行退出了金帳。
小公爺從後面趕上來,籠子裡的鷹力道大,兩隻翅膀上下撲騰,扇得地上的浮土都飛起來。小公爺的臂力不行,有點拽不住籠子,揚聲招呼邊上戈什哈,“姥姥的,你瞧鳥溜爺上癮是怎麼的?還不來給爺提籠子!”
戈什哈忙縮脖兒來接籠,結果這鷹運足了氣,奮力一蹬腿,紫檀鳥籠和銀夾紫的鳥鉤分了家,骨碌碌滾出去,一下兒滾了三丈遠。
小公爺的長隨炸了鍋,一哄而上的去按蓋板,素以看了直搖頭,“您就不該帶它出來,一隻鷹叫你關在籠子裡,它不得憋屈死啊!算算從京里出來快個把月了,這鳥還這麼大氣xing,熬出來肯定錯不了。”
小公爺靦臉笑,“那不得指著您嗎!皇上今兒放了恩典,要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它練出來呢!”他邊說邊卷馬蹄袖,走了兩步背手頓住了,四下看看方道,“我今兒一早上來找你,熬鷹是一宗,另外一宗呢……是瞧你在御前勞累,到了圍場又沒處玩兒,我給你告了假,帶你掏野jī窩去,好不好?”
素以是上山下海的玩家,一聽這個來勁。不過怵皇帝回頭要問話,身邊又有兩個跟班太監,她也沒膽子瞎跑。
“算了吧,奴才是奉旨給您熬鷹的,怎麼能不gān正事兒,中途去掏什麼jī窩呢!”她撫著下巴搖頭,“這不好,主子知道了要罵的。”
小公爺嘬嘴咂舌,“怕什麼!把那兩個猴兒的嘴堵住,看誰敢往御前捅。要是實在怕泄露,那就順帶手的逮個野jī崽子給主子燉湯,兩下里一抵消,說不定主子還賞你呢!”
小公爺這人不靠譜是出了名的,素以覺得他的話不能信,於是晃了晃腦袋,“主子沒叫瞎逛,萬一追究起來,我脖子不夠硬?”
“別怕,有我。”他拍著胸脯擔保,“我護著你,我拿爵位換你的命,這樣成不成?”
“這話說得太嚴重了,奴才擔當不起。”其實嘴上推諉,心裡也痒痒想去。別看大二十的人了,腔子裡還是顆孩子的心。這七年在宮裡悶出蛆來,面對著廣袤的糙原又是近在咫尺不能觸摸的,比困在宮牆之中更加叫人煎熬。有時候明知道面前人靠不住,但是看他挺大的個子,也由不得自己勸自己,跟著玩玩去吧,玩一玩又沒什麼。就像他說的那樣,主子問起來就說奴才孝敬主子,給主子逮野jī去了。這麼討喜的理由,連自己都要被感動了。
她看看籠子裡那隻海東青,“鷹怎麼辦?”
其實熬鷹對小公爺來說是次要的,換句話說,熬鷹不過是幌子,有美人在眼前,誰還在乎鳥兒啊!他嘿嘿的笑,“那隻鷹已經餵出膘來了,晚上上架就能熬。我先讓人準備好,等你去了直接下手。白天閒著也是閒著,這地方玩意兒多,還有剛下崽的野兔子。你宮裡有親近的小主兒沒有?帶回去做人qíng再好沒有了。”
她以前就跟那貞似的,根本不站邊兒。後來伺候了一回昆家的喪事,糊裡糊塗成了皇后的人,哪兒來的相熟!她琢磨琢磨,“兔子就算了,才下的,撿回來也養不活,別糟蹋了。”
小公爺搓著手驚為天人,“哎呀,姑娘心善,我沒看走眼,菩薩心腸吶您!”
素以虛頭八腦的笑,“您抬舉我。”
小公爺一看成事兒了,忙招呼倆小太監,說跟著歸跟著,離遠點,別出聲。要是嘴緊,等回了營重重有賞。兩個太監對視一眼,人家官兒大,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橫豎主子只叫看緊了,問起來實在搪塞不過就照實說唄。
前頭兩個人有說有笑挨毛糙邊走,圍場上有糙垛子的地方都沒放過,掏了半天沒見半個蛋殼。素以有點泄氣,“是不是抱完了窩,都孵化了?”
“不能吧!”小公爺也不太確定,“我昨兒還看見有卒子拿坎肩兜了一堆來著,都是毛jī蛋,敲出來血淋淋的。”
“那您讓我撿什麼蛋?毛jī蛋往主子碗裡放,他不宰了我才怪。”她連連搖頭,“回去吧,您別禍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