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攬她入懷,在她背上輕拍,“不是你的錯,錯就錯在他有貪念,覬覦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如果他沒有來劫你,怎麼會落得這樣下場?萬事有因才有果,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他來收拾殘局本就應當。事qíng過去了便不要再想了,待找到他的屍首,厚葬他就是了。”
這段時間看到了太多的生死,一條人命,那麼輕易就消失了。她用力抱住他的腰,“官家,你要好好的,我害怕看見身邊的人離開,我要官家活得比我更長久。”
他們這裡喁喁低語,前殿錄景帶著醫官過來,站在帘子前看她一眼,臉上帶著笑,“聖人,醫官來與聖人請脈。”
她向錄景點了點頭,“錄都知,這段時間辛苦你。”
錄景的笑容裡帶著心酸的味道,“聖人別這麼說,無論如何聖人回來了,官家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臣也跟著高興。”一壁說,一壁引醫官上前。
醫官跪在腳踏上,取迎枕墊於她腕下,歪著脖子只顧細診,半晌才收回手來。
今上焦急,問:“皇后身上如何?”
醫官吮唇忖了忖,“聖人脈象往來流利,按之如走珠,是為孕脈。然滑而無力,似乎又有氣血虛弱的症狀。陛下稍安勿躁,臣問聖人幾句話。”轉頭揖手,“聖人近來可有頭暈目眩,小腹冷痛之感?”
穠華點頭,“今晚入夜起開始綿綿作痛,有時痛得直不起腰來。”
醫官啊了聲,“應當是胞脈失養所致,臣開一劑藥,聖人且服兩日。兩日後換方子,再服七日,應當就無大礙了。”
他聽得提心弔膽,直到最後一句才鬆懈下來。又問:“斷得出男女麼?”
醫官長了對八字眉,看人的時候眉梢耷拉,總是一副莫可奈何的表qíng。聞言呵下腰道:“皇嗣還太小,暫且看不出男女,要再過兩月方有端倪。不過看也只看個大概,不敢斷定。”
他惘惘的,“那何時生?”
醫官眨了眨眼,看來這位雄才偉略的君王對於這方面沒什麼經驗,要算生產的時間,得從受孕的時候開始算起,他不大好問,只能提供個大致的時間,便道:“照脈象看,皇嗣還未及兩個月。老話說十月懷胎,其實通常九個月便已經足月了,從坐胎那日起,陛下與聖人可以算一算。”說著拱手卻行,跟隨錄景退到殿外去了。
這可難倒了兩個人,今上坐在chuáng沿算了半天,“從坐胎那日算起,坐胎是哪一日?”
皇后一臉茫然,“就是圓房那日。”
他擰起了眉,“第一天就懷上了麼?還是後來的某一天?”
於是又開始追問什麼時候發現的,往前推算一個月,差不多就是那個時候。算來算去,反正生在七月里,正是菡萏滿湖的時候啊!今上很高興,“一定是個詩qíng畫意的孩子,有爹爹的文韜武略,又兼具孃孃的聰慧賢德。”
她聽了發笑,“你這是在夸自己麼?”
他在她頰上親了下,“連同你也一道誇了。”回身看殿外,月色淺淡,過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他才發現自己經過這一夜的動dàng,實在筋疲力盡了。遂脫了袍子搭在一旁,在她外側躺了下來,“很累,抱著妻兒睡一會兒。”
她枕在他臂上,鼻子隱隱發酸,“郎君……”
他嗯了聲,“怎麼了?”
她看他的面容,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伸出一根細細的手指摩挲,他的唇角微微仰起,將她的手指叼在嘴裡,牙齒輕齧了下,有種蘇麻的鈍痛。
“我想你。”她說,“每天都想你,想得發瘋。”
他睜開眼,眼眸沉沉,將她摟得更緊一些,“待社稷大定,回到汴梁我就下詔,恢復你的後位。日後事忙,如果我力不從心,你就用你的權力保護自己。我把心都給了你,不能贈你更多了,讓你成為大鉞最尊貴的人,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
他愛她,已經傾其所有。可是她有些不確定,擔心他有心事埋在肚子裡,將來變成個壞疽,會腐蝕骨ròu。倒不如現在拿出來說清楚,以後便好好的,心無芥蒂。
“我同崔先生單獨在一起二十來天,你不擔心麼?”她哀淒望著他,“你有沒有懷疑過我?”
他蒙蒙瞥她一眼,“懷疑你什麼?懷疑你對我的心?還是懷疑你對愛qíng的忠貞?”他把手指cha進發里,纏綿地捋,打量她的眼神簡直和爹爹一樣。他說,“我了解你,你坦dàng,不會藏污納垢。崔竹筳雖然不擇手段,但他對你是真心的。就像我從來不會bī迫你做任何不喜歡做的事一樣,他若是qiáng迫你,就不會答應帶你來建安。所以你用不著擔心,也不用害怕以後朝中眾臣拿這件事做文章。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不許他們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