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毕,桥上琵琶声也停了,许是夜深,方才的喧嚣热闹在一瞬间都戛然而止般重归寂静,庄华没有接话,栾木忽觉胸闷,咳嗽了两声,他最初确确实实没有怀疑过庄华,只是鬼木香气奇怪,方才去询问了怀谷,而在青云阁里查阅了数十本书卷,不曾想最后找到的竟是洗尘。
“你每日都在鬼木之中添加洗尘,从止每日都会吸入,纵然量少,但积在体内一定时日,也能促使发作,于是你看准时机,趁他功力大退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暗杀,夺了他的金丹,可怜从止直死都以为是万俟彻害死了他,却是不知晓最终杀他的人是自己的得意弟子。”
庄华仍旧无言,栾木又觉头疼,想起来近日他并未再喝过日巡给的药,莫不是旧伤又发作了?他沉气忍了忍,继续言说下去。
“而后你将此事嫁祸于我,发江湖诏令追杀,我猜想万俟彻的目的是三门,于是你设计将凰炎引至酆都,让他们与我们交手,即可打压我们,又可灭凰炎威风,好坐收渔翁之利。”
“你为何要与万俟彻为伍?”
所有事实浮于水面,对这一回的质问,庄华也不再缄默以对,而是嗤笑一声,他抬眼与栾木相视,眼眸浑浊而不见底,栾木看不穿其中心思,让人不寒而栗。
“最开始是他威胁我的。”
“威胁?”
“那日在挽岚,我去你房内找子奕时,万俟彻正潜伏在屋顶,他知晓了屋内状况,于是要挟我与他为伍,让我杀挽岚弟子栽赃于你。”
“当时在竹林里发现的那名弟子是你杀的?所以你那时候才会竭力助我逃脱,还千里送马,不过是出于内疚?”
“我本是内疚,可是后来你亲手将我心底的内疚抹杀了,于是我和万俟彻做了一场交易,这场威胁变为交易之后,我便是杀了从止。”
“交易?”
栾木只觉得头疼得越来越厉害,眼前忽然模糊一片不能视物,这不是旧疾的症状,他身子有些不稳,连忙抚上旁侧的木桌,却不想打翻了酒壶,而这一下让其中酒水洒在了糕点上,只见那白如冬雪的米糕竟是变得乌黑一团。
他诧异地看向对面之人,本想质问他缘由,奈何已是无力开口,只能软绵地趴到在桌上徒见庄华那模糊的轮廓。
“是你逼我的。”
最后一丝意识残存之际,听见的是咬牙切齿的恨意,还记得两人最初在村庄为了抢夺鬼魂而扭打在田野间,那时候,两个人心底都有股子火气,却仍旧能在满身淤痕过后欣然而笑,那时候尚能化解恩怨,为何如今却非要因为执念而恨之入骨呢?
庄华,是你愚昧?还是我愚昧……
彻底失去了意识后,栾木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觉得周身寒冷,低头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十字铁架之上,衣衫已是打湿了大片,他不知这是身处何地,只知头如蚂蚁啃噬一般刺疼,定神过后,栾木看见有一人坐在自己前方,虽然室内光线很暗,不能看得分明,但栾木还是模模糊糊地认了出来,以至于很快便是知晓了自己的处境。
“意长兄多日不见,不热情招待也就罢了,怎得竟是用冷水来招呼我?”
“判官大人已是知晓所有,又何必再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