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波點點頭，在水下掏啊挖的，掏出來一截藕，洗洗gān淨給他們遞了過去。龍君鄙夷地瞥瞥她，她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吃了水的皮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他捺著嘴角接過來，以手為刀，仔仔細細把藕外面的表皮削gān淨，啟唇咬了一小口，豎著手指頭指點她們，“人和妖不同，人有細膩的感qíng，和他們打jiāo道的時候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有很多規矩。比如先前在登褒府上，你們贈登夫人燭銀，就說是登褒托你們轉jiāo的家用，說他在外平安就行了，何必說人家死了。”
阿螺不太贊同，“那不是撒謊嗎？我們是正義的水族，從來不撒謊。”
夷波覺得阿螺說得對，懵懂的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盯著他，他忽然感覺壓力很大，“謊言也分善惡，要是為了照顧別人的qíng緒，那就是善意的謊言。”
阿螺還是不贊同：“瞞著那位夫人有什麼好處？人的壽命這麼短，轉眼就油盡燈枯了。與其把青chūn花在無望的等待上，還不如早點看清現實，重新找個人改嫁。”
龍君垂著雙肩灰心不已，妖的行為處事簡單直接，就算遇到挫折也會自行消化，沒有粉飾太平的習慣。這套對人行不通，人纖細敏感，好多事只能循序漸進。他咬了口蓮藕望天，“人經不起打擊，尤其是女人。如果他們真的那麼相愛，你們帶去的消息可能會讓那位夫人輕生的。”
阿螺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去死嗎？”
龍君嗯了聲，“人間是這樣，女人脆弱，依附男人而活。一個家如果沒有了男人，如同失了臂膀和軀gān，早晚會垮了的。所以常見到一些節婦殉節，感qíng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覺得活著無望，不如追隨亡夫於地下。”
夷波說得理所當然：“有錢就不用死。”
阿螺也贊同：“沒了生計才想死，吃喝不愁為什麼不活著？真要那麼想死，那死就死吧，正好可以和登褒做伴。”
談話進行到這裡，實在jī同鴨講難以繼續了。龍君扔了蓮藕拱手，“道不同不相為謀，就此別過了，告辭。”
夷波緊張起來，一定是她們表現不好，惹得龍君生氣了。她抓住了他的袍角，“不要別過。”
他拽了一下，沒能掙脫，指指天說：“本座還有要事在身，帶著你們不方便。這樣吧，你們先回啞海，待本座辦完了事，即刻回cháo城和你們匯合。”
夷波心裡難過，鮫珠灑了滿地，“完啦，完啦……”
阿螺知道死扒著也沒用，忙安撫她，“沒完，君上既然有事，咱們不能拖他後腿。南海之主可是一言九鼎的君子，答應回來就一定會回來。”有意說了這一通，復追問：“君上這一去要多久？小的們朝思暮想、魂牽夢繞、望穿秋水等您回來。”
他摸了摸下巴，“用不了多久的，三兩天光景吧！”然後騰到半空中，輕輕一揮袖，踏著雲彩飄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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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夷波很難過，嗚咽了一下說：“他走了。”
阿螺剔了剔牙，“可能有重要的事吧！東邊堆起了雲頭，要下雨了。”
龍君司雨，他不像她們無所事事，離開大概是因為公務。夷波嘆息著靠在岸邊，算算時候，出來好幾天了，長老們一定發現她偷溜了，回去之後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副光景。但是心qíng不好，游也游不動，停在水裡魚肚朝天，好像要死了一樣。
阿螺把她翻過來，背在自己肩上，和聲安慰著：“既然他讓我們先回cháo城，那就回去等他。你放心，龍君不會因為和我們意見相左就撇下我們的。你以前一心想見他，可惜還沒成年，就算心裡愛慕他，也不能怎麼樣。還是回去好好籌備籌備，等下次再見他，你就是cháo城最美麗的鮫女啦。”
夷波垂頭喪氣，說的也是，自己xing別模糊，別想太多比較好。鮫人兩百歲成年，照自己被珠璣撿回來的時間算，最遲再有一個月，她是男是女就該定下了。
想起這個瞬間又有了力氣，她擺著魚尾氣壯山河，“我做最美的鮫女，比玄姬更漂亮。”海族每年三月有一次斗美，不限種族，角逐南海夫人。玄姬是上古神shòu玄guī的第十三代子孫，她獨占南海夫人的寶座已經百餘年了，夷波覺得那是因為自己沒成年，等她長成真正的鮫女，一定能夠打敗她——雖然不一定有這個膽量，但是憧憬一下還是可以的。
阿螺從來都是無條件支持她，“玄姬的原形是只guī，這點就落了下乘，將來的南海夫人必定是你。我料她不服氣，那也沒關係，是騾子是馬……”
“拉出來jiāo配一下。”夷波歡快地接口，阿螺愣了半天，用力點了點頭。
兩人商議定了，yīn霾一掃而空。夷波背起阿螺上路，天上下起了雨，萬條雨箭墜進湖裡，耳邊綿密一片聲響。她擺身前進，內河湖泊水位淺，不能潛得太深，偶然抬頭，能看見遠處山巒聚攏起了沉沉雲靄，莫測的，像龍君的為人一樣。